离婚冷静期
“涵王,来吃饭。”陈泗旭关上油烟机,房子里一下安静得有些可怕。 宇涵从他房间里出来,蓝牙耳机忘了从头上拿下去,“来了。” 这是他妈、他爸的老婆撤离他们家的第三天。 他爸妈在家的时候都管他叫涵王。喊他小鱼,喊他小孩,让他去做点事情不容易,但是一喊上涵王,江湖袍哥的义气,快手家人们的亲切,想指挥他吃饭洗碗浇花那可就太容易了,甚至不需要解释什么理由,手指一指,涵王就主动到位了。 他妈撤离了之后也是这样。其实mama不在他吃饭也没胃口,但是毕竟要给他的家人——他的亲爹一点面子,他还是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开动了。 平心而论,他爸做饭比他妈好吃。 “妈啥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真不知道是他们哪个人说的气话,也不带个主语。 那天,张老太太脖子上戴了个碟子一样大的平安扣,左右护法推了十几个寒光闪闪的日默瓦箱子如同天兵天将一样降临在他们家门口,要迎张珍媛回娘家去。起因是张珍媛发了一条朋友圈,抱怨从陈泗旭晾了衣服干了两天都不拿回来。张老太太一拍大腿,决定把任何会使她在夫妻生活中受压迫的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不能让她有恋爱脑的女儿轻易被老公拿捏。 于是宇涵那天裤子都没穿好,和他爹一个光着脚一个光着上身看着珍媛被天兵天将掳走了。 其实张老太太偷袭对他们一家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不知道他爹这次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拍拍老婆的肩膀,“别的还欠着,通天大道先还你。” 宇涵看看爹又看看娘,心道你们整的是哪一出。 张老太太还在收拾东西,十几个日默瓦箱子最终也只能装满七个。 宇涵真想摁住她外婆说别收拾了,快看看这对男女发什么神经病。 他爹还在进行感人的发言:“孩子你随时可以过来看,我带着,你别有负担。” 宇涵无语凝噎。 珍媛泪水涟涟。 泗旭壮士断腕。 张老太太把小小的屋子弄得鸡飞狗跳。 一般是这个流程:张老太太偷袭,珍媛回娘家,然后宇涵前去探望,和母亲浅叙两句之后由他爹带着花闪亮登场。张老太太要么留他们吃一顿饭当作妥协,要么让他俩唱首歌作为和平合约。 对,合唱。 中戏女教师和音乐学院前学子的婚姻维系与家庭版双人舞台密不可分。 “真不回来了?”宇涵艰难地咽下了那一句“这次能不能唱《喜帖街》。” 陈泗旭的态度好像是软化了一点,“估计。” 话说得这么模棱两可,是因为陈泗旭其实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回娘家的第一天,珍媛给他发了全家人在酒店聚会的场景,附张老太太演唱《茶花女》中《祝酒歌》片段。 回娘家的第二天,珍媛给他发了一堆乡下老狗的视频——乡下老狗不是一个人,就是珍媛外婆村子里养的一条黄狗,特长是放连环臭屁。 陈泗旭其实被张老太太的偷袭搞得也有点心累,两个人的婚姻,三个人的家庭,现在看起来像是张老太太一个人的游戏,玩得不爽了就要关了重开上外挂。 所以这次天兵天将降临的时候,他说那就放你自由吧。 都是我的错。 张珍媛给他发那些东西,他回复:“提交申请之后需要准备证明夫妻关系破裂的资料,聊天记录也要看,你这样我们的关系显得不怎么破裂。” 张珍媛“哦”了一下。 “小鱼呢?” “说是作业写不出来,先去打一会儿篮球就能写出来了。” 张珍媛:“想你,老公。” 陈泗旭觉得确实是挺难破裂。 你问他喜欢珍媛吗,太喜欢了,如果连珍媛都不喜欢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喜欢什么。 但是喜欢不能排万难,尤其是是这万难都来自于她的亲娘。 那排不了的。 舍弃亲娘跟男人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男人就是这么不可靠。陈泗旭乐意珍媛永远有人兜底,不愿意让她为了自尊和一时头脑发热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反正他带着小鱼在原地,她回头的时候随时有人等她,总比一场艰难的抉择来得温和。 张珍媛好像改策略了。 现在发给陈泗旭的是:OL制服胸前钮扣快被撑爆的对镜自拍,配文“老公你会缝扣子吗?”;红发兔女郎微醺卧室内自拍,配文“不习惯兔子尾巴。” ………… 陈泗旭心道这不是我几把硬一硬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们以前一个同事,现在也算是个明星,生日直播的时候说朋友们全在外地忙,一个人过生日的时候也会很想朋友们。 陈泗旭刷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推送,闲着没事就挂在那里当给人做数据了。 结果他刷新闻的时候就听见后台寿星在哇哇哇,说张姐张姐,真的是珍媛来了吗。 陈泗旭眉毛狠狠一跳,赶紧切回直播软件,就看见他几天没见的老婆烫了头发穿了裙子像一朵清纯小白花一样捧着蛋糕出现在直播间里。 说要放她自由的是自己,但是看她真像少女一样盛装出席别人的场合不爽的也是自己。 陈泗旭暗暗吐槽自己已然变成了小心眼的刻薄男人。 吐槽完之后那就百无禁忌了。 于是他给同事的生日祝福里写,“直播唱歌很好听。” 意思是“张珍媛我可看见你了。” 本来公司就准备了一个蛋糕,珍媛又另外带了一个定做的。公司的那个被分了一份又一份,敬天敬地敬父母兄弟,张珍媛带的这个直接挖了一勺子进嘴,亲昵之意不言而喻。 陈泗旭觉得这关系可不能破裂。 他发微信,“地址。” 张珍媛一出直播间就被人挟持进了车子。 “都跟你说了不要让涵王在后面吃东西,包装袋也不扔。” “臭小子。” 陈泗旭不见张珍媛的时候思之如狂,见了之后又自尊心觉醒了,“你申请书填了吗?” 张珍媛点点头,“嗯呐。” 陈泗旭咬紧牙关,看见张珍媛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一个被折得稀巴烂的空文件夹。 “都在这呢。” 陈泗旭结果文件夹,像模像样地打开,“啊,怎么是空的。” 张珍媛接上了戏,“怎么可能是空的,因为你是文盲才看不见吧。” 陈泗旭还伸手进去掏了一圈,“还真看不见。” 张珍媛蹬了高跟鞋盘在后座上,“你呢,陈先生的申请书写好了吗?” “我是文盲来着。” 对上眼神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切。” 当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我会缝扣子,还专门抓有尾巴的兔子。” “是吗?”张珍媛“咔哒”一声解开了他的皮带。 张珍媛给张老太太发照片:陈泗旭的背上四道一组的红色痕迹,还有她比的耶。 张老太太: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东西,随你们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