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港城以小吃文化著名，周末，一中附近的街道依旧人头攒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也是学生心中仅次于食堂的高频率消费地区。

    各种风格的小吃店铺在街道两旁一家挨着一家，街道的两端各有两个面积广大的停车场。

    夏天越来越像夏天，一些摊主推着小车，或是挂着幌子，一路吆喝着走出来。

    耳边闪过各式各样的声响，有玻璃瓶盖被起开的声音，有闲聊的声音，有因为买菜价格谈不拢吵起来的声音，用本地方言相互咒骂，凶得很，吵着吵着就要打起来。

    “哥哥，那里围了好多人啊。”

    耳朵几乎被嘈杂声泡胀，江浸月踮脚探了探头，看向江潮生，“好像有人在吵架。”

    她仰起头，露出来的颈长且白，明明很瘦，下巴却带点婴儿肥，与纤细锁骨相连，脱离媚俗的美。

    阳光打在她的脸颊上，泛着一丝绯红，江潮生垂下眸，漆黑的瞳孔骤然缩紧。

    少年移开视线，抬手扶了一下眼镜，扭头看了几秒，觉得没意思，把她脑袋按下去，嘱咐她：“看路。”

    江浸月垂着眼睫弯唇笑，“知道啦。”

    她的声音很甜，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少女的娇俏。

    俩人走了一会儿，路过几个小朋友，拿着一根棍子，棍子顶端扎着一张白纸，用来引蝴蝶。

    小时候去外婆家，江浸月也喜欢和哥哥一起，拿着小捞网，到田野里扑蝴蝶。

    檀县的风是软的，大片的三色堇开得妩媚。

    风轻轻吹着田野里的稻茬，少女在前面追着蝴蝶奔跑，蝴蝶在空中翩翩飞舞，飞得又快速又轻盈，忽高忽低、忽远忽近，仿佛在玩捉迷藏。

    江浸月委屈的抿了抿唇，脸颊开始发烫，喉咙忍不住冒出了一声哽咽。

    江潮生坐在麦垛上休憩，听到声音，一抬眼：“…不是吧？”

    这话像是施了咒，刚落下，江浸月的泪珠子就跟解除了封印似的往外冒，压抑的哭声也在田野里一瞬间放大。

    小朋友委屈巴巴的，豆大的眼泪砸在地上。

    江潮生半蹲着，认真和她对视，漆黑的瞳孔望进她的眼底，问她为什么哭。

    江浸月鼻子一抽一抽的，跟她哥诉苦。

    江潮生眉眼低垂，恶劣地笑，“小鬼，你知道你为什么抓不到蝴蝶吗？”

    江浸月抬头，哭得更大声了，“因为…因为它们会飞，而且飞的动作也很快，我这样的速度根本抓不…呜，讨厌，不要笑了，我讨厌哥哥。”

    江潮生收起笑，散漫地说：“不是那样抓的。”

    他拿起放在地上的捕网，绕到蝴蝶的另一边，反其道而行，很轻松地就把蝴蝶抓住了。

    江浸月瞪大眼睛看着他，像是不可思议，她止住了哭声，眼巴巴的看着她哥。

    江潮生弯腰给她擦眼泪，“不哭了？”

    江浸月吸了吸鼻子，脸颊鼓的像包子，“哥哥，我想和蝴蝶玩。”

    少年轻扯了下嘴角，语气很凉，“你刚刚说讨厌我。”

    江浸月用力摇头，眼神盯着他手里五彩斑斓的蝴蝶看，“没有，我最喜欢哥哥。”

    少年话里含着笑，“我不信。”

    江浸月急了，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真的真的，我最喜欢哥哥了。”

    江潮生缓缓垂下眼睑，耳根开始泛红。

    少年舔了下唇，把蝴蝶放到江浸月的掌心，“和它一起玩吧？”

    江浸月捏着蝴蝶的翅膀，爪子一抖，蝴蝶从她身边溜走了。

    “哥哥——”

    “蝴蝶跑掉了！”

    江潮生又给她抓了一只，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布袋，吹开，一只手托着，把蝴蝶放进纸袋中，捏住袋口给她。

    “好了，回家了。”

    “嗯嗯。”

    江浸月小脸写满严肃，很珍惜的护在了怀里。

    不过后来，那只蝴蝶被江浸月放回了大自然，第二年江浸月和哥哥也没再去过外婆家。

    江浸月看着那几个小朋友玩了几分钟，在一家小卖部前停住了脚步，四面都是散开的大柏树，很适合遮阴避凉。

    她推开冰柜的玻璃，从里头找了根绿豆冰棍。

    江浸月撕开包装纸，把冰棍塞到嘴里，说话时带了点小奶音，格外可爱，“哥哥，我想吃冰棍了，给我买，给我买。”

    江潮生眼睫一抬，“没钱。”

    江浸月急了，“啊？”

    少年摊开手给她看，暗示她真的没钱。

    ？？？

    这个动作就像一道雷劈在江浸月头上，她咬冰棍的动作直接就愣住了，一脸蒙圈的盯着她哥，像只石化的小仓鼠。

    脑海里已经开始思索着怎么跟老板说她留下来，让她哥回去取钱。

    安静了一会儿。

    老板看他们一眼，笑着说道：“小姑娘，他逗你呢，已经付过钱了。”

    江浸月反应过来被她哥耍了，气鼓鼓的咬了一口冰棍泄愤，然后就被冻的呲牙咧嘴。

    江潮生弯下腰，接住她不小心扔掉的冰棍。

    江浸月一脸感动的看着她哥，“哥哥，还好你接…”

    话音未落，江潮生一口咬住了。

    江浸月眨巴眼，顿时暴走，张牙舞爪，“哥哥，你还给我！”

    她皱着眉，说着伸手去抢冰棍，结果少年胳膊微微一抬，仗着身高优势，她就算蹦起来也抢不到。

    江潮生直起身，他身量极高，头顶几乎触及了柏树向外延伸的枝叶。

    少年两三口将剩了一半的冰棍吃了个干净，眯着眼，隔了七八米远，将木棍精准地扔进了垃圾桶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糖放少了，不够甜。”

    他扬着唇，面不改色的评价。

    江浸月咬牙，手往他腰那块掐，他浑身一抖。

    她眼圈发着红，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江潮生无意惹她哭，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宝宝，你不能吃太多冰的，会肚子疼。”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跟她说悄悄话。

    “吃棒棒糖吗？算是哥哥给你的赔礼。”

    江浸月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少年锋利的喉结，脖颈至下巴划过一道流畅干净的线条。

    她直接被哥哥的盛世美颜给暴击到了，好脾气的点了点头，“要吃。”

    江潮生撕开一个水蜜桃味的棒棒糖，送进她嘴里。

    甜腻的水蜜桃味儿在口腔里化开，棒棒糖被女孩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衬得她肤色特别白。

    江潮生看一眼她唇边露出来的半截塑料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