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还是那个小白

    向康很少有后悔的事情。当年眼瞎了认白桃做自己的jiejie算一件。如今再次见到了白桃没有第一时间杀了她又是一件。

    清晨六点不到，他就被房间外蹬蹬蹬蹬的脚步声吵醒了。他的睡眠向来浅，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警觉地醒过来，手指摸上了熟悉的光滑枪身，正要起床解决不知道从哪儿摸进来的小老鼠突然想起从昨天起这个房子里就多了一个人。

    他又把枪放了回去，闭上眼睛准备睡个回笼觉，无奈他的听觉实在是太好了，楼下一会儿传来咚咚咚咚的声音一会儿传来兵兵乓乓的声音吵得他实在睡不着。最终他还是披了一件外套，抓起手枪黑着脸出了房间。

    白桃起了个大早，主要是昨天白天没事干睡多了，今早天还没亮她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既然睡不着了，她就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给小白做一份丰盛的早餐让他感受感受家的温暖，以此来挽救她在对方心目中危险的好感度。

    她在厨房里鼓捣了半个小时，成功地炸掉了一个高压锅，端上了一盘据说是荷包蛋的焦黑蛋糊，还有一碗据说是米粥但看不出加了什么原材料的绿色糊状物。向康的脸比烧焦了的锅还要黑。

    “你是打算毒杀我？”

    白桃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了一块手帕就开始抹眼泪了，委屈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尝试下厨，连我父亲都没有吃过我亲手做的饭菜呢！我只是看你昨晚回来得那么晚，想着你昨天辛苦工作了一天肯定又饿又累，这才一大早就爬起来给你张罗早饭想让你一醒来就有热乎的饭菜可以吃！”

    向康没话可说了。至少人家有这份心意在，况且又是头一回下厨，也不能要求太高。

    其实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亲自下厨给他做东西吃，以前他跟在父亲身边时也是从来没有过的。父亲不会下厨，通常都是带着外面烧好的食物回来让他们这些孩子分，有时候也会带他们出去下馆子，却从来没有亲自下厨给他们做过吃的。

    后来，父亲不在了，向康有了钱可以雇人准备自己的一日三餐，但那是不一样的。他一直很羡慕那些可以吃到父母亲手做的饭菜的孩子，这种稀疏平常的小事对他来说是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想。

    而现在有了一个人愿意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主动给他准备早饭。向康又想要摸手边的那把枪了。

    他想杀人的时候会手痒得摸枪，高兴的时候也会手痒得想摸枪。对他来说杀人=高兴这个等式是成立的。杀人时所感受到的亢奋和现在品尝着白桃亲手为他做的饭菜时感受的喜悦也几乎趋于等同。

    他掩饰着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轻咳了两声，喝了一口绿油油的米粥，差一点没吐出来。他努力咽了下去。以前饿肚子的时候他连草都啃过，这碗粥……嗯，也就比野草的味道再狂野那么一点点吧。他觉得自己能够驾驭得住。

    就是白桃站在一旁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向康动了好几次嘴唇都无法违心地说出好吃这两个字。他顾左右而言他，终于被他看清了白桃手中的那块手帕，那是他的手帕。再仔细一看她身上穿着的衣服，那是他的衣服！

    好，现在他有正当理由可以岔开话题了。

    “你这身衣服是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他也真的想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摸进他的房间里穿走他衣服的，他睡着了竟然没发现？他的警惕性已经变得那么差了吗？

    而且看着白桃穿着他曾经穿过的衣服，虽然白桃的身高体型和他差不多，他的衬衫和长裤穿在她身上也挺合身的，但越看就感觉越怪。心里有股很奇怪的感觉，耳朵也开始发烫了。向康焦躁地敲了敲桌子对她说：“这是我的衣服，去换了。”

    白桃睁着一双黑色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见他说话没有回转的余地便直接动手解起了衬衫的扣子。

    向康的心一跳，咬牙切齿地开口：“回房间换！”

    他觉得她是故意在搞他！他又回想起了昨天晚上白桃穿着那件暴露的女仆装勾引他的模样。

    女仆装是自己手下准备的这件事他不用细想就能猜出来，那个白痴一天天的脑子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肯定会错了意以为自己看上了白桃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那个白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了，白桃还不知道吗，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一直将她当做jiejie的吗！

    “回房间换也一样啊，我根本就没有其它衣服可以穿。我昨天穿过来的工作服洗了还没干，你又不让我穿那件女仆装，现在又不让我穿你的衣服，那我只能光着身子了！”白桃顿了一下，用一种微妙的看变态的目光看着他，“小白，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玩得好变态哦。”

    “闭嘴咳咳咳咳咳！！！”

    向康的情绪已经很多年没有那么大的起伏了，因为惹到他的人都死了。只有面前这个人不能杀。但向康转念又一想，为什么不能杀呢？

    狗日的，他留下白桃是为了折磨她而不是让她折磨自己的！他抄起了手边的手枪，与此同时白桃也上前一步将他抱在了怀里。

    向康情绪过于激动时就会咳嗽，一咳起来就停不下来，脸上也涌上了一层病态的薄红。他小时候就这样，那么多年了这老毛病还没好还是这样。

    他听到白桃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用手轻柔地摸着他的脑袋安抚他，就和小时候一样。

    “好了好了，别生气，不管小白变成什么样子都是jiejie的小白，jiejie永远不会讨厌你的。”白桃熟练地做着顺毛工作，指尖轻抚过向康细软的黑发，挑了一撮在手中把玩。

    “咳咳！我才不是……咳……”

    向康下意识地抓紧了白桃的衣摆不满地抗议，波动的情绪却出乎意料地平复了下来，咳嗽声也小了。

    他突然发觉白桃的一个拥抱比他吃多少药都管用。或许这也是他恨了她那么多年的原因，不止是因为她杀了他们的父亲，还因为她抛下了年幼多病的弟弟再也不管他了，好像他在她的心中根本不值一文。

    向康垂下了眼，在心中苦笑一声骂自己没出息，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衣服你先穿着，吃完饭后我带你去买几身新衣服。”说着，他将盛着荷包蛋的盘子往白桃那边推了过去。

    白桃看着自己的“杰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用了吧，这个吃下去会死人的吧，我给二五仔啊呸，小张发了消息让他过来的时候帮我带早饭了。”

    向康沉默了一会儿，抄起手枪朝白桃开了一枪。

    他确信了，这玩意儿留着就是来折磨自己的！

    白桃没死，非但没死还特招人烦地黏在向康身边不论他去哪儿她都要跟着去，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我是小白的贴身女仆嘛，当然是小白去哪儿我就要跟到哪儿了！”白桃一本正经地说道。

    一旁来送早饭的二五仔像个老父亲欣慰地直点头。他果然没有猜错！一个晚上了这个丫头还生龙活虎地活着，大哥这棵铁树果然开花了！

    呜呜呜他们就要有大嫂了！他现在就想去帮里发喜糖了！呜呜呜被大哥瞪了，大哥一定是嫌他碍事打扰到他们小两口了！

    二五仔自认为get到了自己大哥的意思，对着白桃的话连连点头应和道：“对对对！大哥你就带大嫂一起去吧，反正只是件没有危险的小事很快就能搞定，就当是度蜜月了！买衣服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好了！”

    向康今天的血压从起床起就像在玩蹦极。原本他是打算带白桃一起去买衣服的，二五仔却带来了组织里的一个叛徒被他们的人抓到的消息。向康就让二五仔带白桃去买衣服，他回去处理正事。白桃不干非要跟着他，这个二五仔竟然也帮白桃说话让他带她一起去！

    向康警告地瞥了眼自己的小弟，拿枪指着白桃的脑袋让她安分一点，上了车子后刚关车门一转头就看到白桃坐上了副驾驶座。

    “桃子，你是真的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白桃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刚抬起的枪按下，委屈道：“小白，我只是担心你，想要知道你在黑鸢过得好不好，工作危险不危险，我保证乖乖地跟在你的身边不会捣乱！”

    向康不信，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视着白桃脸上每个细微表情的变化，他压低了声音直言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别再拿这种话骗我了，我不是傻子。你消失了那么多年事到如今才想起来担心我？”

    “小春？呵，凭你的本事跑去当一个小小的园丁也太屈才了吧。你特意伪造了一个假身份出现在boss的别墅里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是冲谁来的？”

    “你怀疑我是别的帮派的卧底？”

    向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是，我会亲自杀了你。”

    他转过头发动车子。白桃却突然笑了起来，她勾住了向康的脖子迫使他将脑袋转了回来，伸出舌头舔过对方脸上那条长长的伤疤。柔软的红舌差点就要舔到眼球了，向康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心脏不由地颤栗。

    “小白，你怎么那么喜欢给人当狗，没有主人就活不下去了吗？既然这样不如让我来当你的主人吧？”

    他睁开眼睛对上了白桃轻蔑的目光，那个瞬间和记忆中冷漠地看着他抱住父亲尸体拼命呐喊的女孩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