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了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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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允宁乖顺地跟云奕学什么春宫图,一连几天,他变本加厉,没早没晚地拉她尝试什么新姿势,把她累得腰酸腿软。 这日一早,太阳刚露半个脸,李允宁被云奕叫醒,简单梳洗后,跟他出门上了马车。 马车有两辆,其中一辆旁边候着云夫人的两个婢女,云奕带她上了另一辆。启程后,队伍后边还跟着不少或骑马、或步行的护卫。 看这架势,是有要事。 李允宁进府后,见过云夫人一面。严肃冷淡的夫人对自家儿子和蔼可亲,看她的目光,说不上来,大概就像商人打量一件货物,似乎她只是云奕的一个玩意。 她知道婢女身份卑贱,通房更是。平日也不敢在府上乱走动,只乖乖呆在院里。 今日跟他母子俩出门,心中不由忐忑。 李允宁掀开车窗帘子,见车队是往城外走,好奇道:“我们是要去哪里呀?” “带你去见见未来主母。”云奕拉过她掀帘的手,半真半假地笑道。 李允宁一怔,惶惶推开他的手。 近几日听府上人碎嘴说,御史家有意将嫡女许给世子,没想到风声这么快就成事实。 今日看来是两家相看。 李允宁撩了下脸颊的一缕碎发,语气虚飘道:“我见什么主母,京城里的大家公子婚前都要遣散通房的……” 说着顿住了,她忽然想起云奕来自河北幽州——蛮夷之地,而且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世家里的规矩谁知道他遵不遵守。 按常理,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男方应该婚前打发通房,以示对嫡妻的敬重。 正胡思乱想,只听云奕不咸不淡地说:“我用你用得顺心,到时让主母少带个陪嫁丫鬟,你替补上,不就行了。” 李允宁心里原本升起一丝离开的希翼,听他这样说,直如炸雷,“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她急急驳道。 云奕的目光定定盯着她,如一柄锋利的剑,似要将她隐秘的心思一点一点剖开。 李允宁竭力镇定,想和他讲宠妾灭妻的后果,转念一想,她连妾都不算。 她叹了口气,隐晦地道:“你这样,是把我架在火上烤,高门大户的主母都很、很……” 她总不能说他未来妻子心肠歹毒,但作为嫡妻,不可能容下一个得宠的通房或妾氏。 以前皇兄宠爱哪个妃子,哪个妃子就遭殃,这样的事她见多了。 妃嫔之间尚且内斗厉害,别提嫡母对通房的手段,弄死她像御花园的大鱼吃小鱼轻而易举。 最主要,她根本不想长久留在他身边。 “等、等你的事情定下,就让我走吧……” 李允宁说完,偷觑他的脸色。 云奕审视着李允宁,她神色里闪过惊诧、焦急、害怕、无奈……等情绪,但唯独没有吃味,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像兴致勃勃的钓鱼人,放了香甜的饵下去,鱼儿不仅没有咬钓,反而惊得游更远了。 顿感索然无味。 他坐正身体,闭目养神,“到时候再说吧。” 李允宁听着他淡淡的语气,也不知他是准是不准,反正现在还没腻就是了。 一路无话,马车很快到了城郊有名的灵台寺。 云奕没他说的那么无耻,真让她去见御史家的姑娘。他和云夫人去相看那姑娘,李允宁坐在寺庙后院里休息。 日头和暖,秋风萧瑟,寺外的山峦一片昏黄,像被火烧过似的,偶有几棵树坠着红澄澄的柿子,仿佛是秋天最后的生机和希望。 好巧不巧,寺里的小和尚送来一盘柿子,说是今日到寺的香客,都有份免费品尝。 李允宁瞧着欣喜,云奕派来跟随她的丫鬟——小圆上前翻看检查,小和尚摇头,说是柿子熟透,翻几下皮就破了。 小圆只好用银针一一扎过,验毒无误端给她。 李允宁吃了两个,才知道小和尚不让人翻看的缘故,原来柿子底下压着一张小纸条。 她背着小圆偷偷打开,纸条上字体清逸规整,熟稔至极:‘茅房一叙’。 再看署名:‘郑’。 从前郑译帮她写过那么多次太傅留的作业,李允宁当然认得他的字。 她惊讶的是他今日竟然来了灵台寺,还约她去茅房见面? 皎皎君子身居秽所,实在委屈他了。可她担心,若两人碰面,被云奕抓到,不知又要起多大波澜。 她不能再连累他了。 若不去,万一他真有急事找她,错过这次机会,再想见面,不知何时。 李允宁犹豫半天,最终捂着肚子、咬着下唇,和小圆道:“我肚子疼,想去如厕。” 小圆狐疑地瞧了她一眼。 李允宁自然猜到,云奕肯定交代小圆,要盯她盯得严实,从外面入口的吃食、饮水一一都要检验便可看出。 她以前做公主,宫人才会这般谨慎对待,现在,他纯属是怕失去她这个有趣的玩意。 李允宁乌溜眼珠一转,垂下眼睫,佯作委屈:“昨晚我半宿没睡觉,今早上才合眼一会儿,又被他拉起来,早饭也没吃,吃点凉的闹肚子了……” 李允宁名义上是云家的婢女,可天天和世子同住一屋,说是半个主子也不为过。 每晚房里的动静,小圆有时在门外能听到,此刻她大咧咧说出来,她不禁感到脸颊发烫,“那行,姑娘……” 李允宁眼中掠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在云家呆了段日子,她已经摸索出门道,当她说什么不好使的时候,只要东拉西扯牵上云奕,下人们就格外好说话。 他冷酷威严深入人心,那别怪她借着狐假虎威。 李允宁瞄了眼远处提着笤帚扫地的僧人,正是刚刚那个送柿子的小和尚,他应该是被郑译买通的内应。 她提着裙摆快步跑过去,羞赧又急切地问:“大师,请问贵寺可有女客方便的地方?” 小圆本想带李允宁去马车上用恭桶,没想到她如一阵风“嗖”地跑到僧人面前,径直开口。暗叹这位前朝公主天真纯朴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怕是人真憋得狠了。 她赶紧跟上去补道:“麻烦大师了。” 小和尚放下笤帚,不动声色地望了李允宁一眼,合什点头:“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出了后院,穿过一条长廊,来到竹林边的一个茅草房前。 小和尚后退鞠躬,“女施主请。” 小圆上前想进去查看,李允宁比她脚步更快,拦她身前,回头凶巴巴地瞪向她,颇为气恼道:“你们给我点自由行吗?”说着,眸中渐渐蕴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小圆知道李允宁似乎不太情愿跟着世子,哪怕世子面前,有时也闹娇纵脾气。这会儿见她快哭,当即讪讪退下。 李允宁扭头,心中松了一口气,又吩咐:“你离我远一点!” 小圆应“是”。 李允宁大步走进茅房里,“啪嗒”把门关上锁住,这才拍着胸脯看向里面人。 来人不是郑译,是一个身穿艳红、妆容浓厚的妇人。 尽管脂粉遮掩了妇人原本的五官,可李允宁一眼认出了她——郑译院中的掌事婢女。 掌事婢女朝她轻作一揖,“公主。”不待她开口,说,“公子今日不便前来,差奴婢来见公主一面。” 李允宁听到“不便前来”,心口抽动一下,立马想到那天云奕让郑家仆人转告郑父,郑译对“云家婢女”“死缠烂打”一事。 她不由担忧:“公子……他还好吗?”郑家的家风一向严谨。 掌事婢女摇了摇头,“从新帝宫宴那天回来,跪了三天祠堂,挨了几次家法,病了一场后,现在能下地了,但还被老爷禁足府中。” 李允宁听得心像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刺痛,他还是从前那个事事关心她、包容她、爱护她的驸马,郑家这样逼他和她断绝关系,他仍旧偷偷遣人来看她。 李允宁眼角湿润,她用指尖抹去,“告诉你们家公子,我在云府过得很好,让他不要再惦念我了……” “公主一日身在虎xue,公子歉疚寝食难安。”掌事婢女叹了口气,道明来意,“公子今日派奴婢来,是想和公主说一声,若不想留在云家,明招不行,唯有暗策。” 李允宁的心猛地跳动。 她屏气倾听外面的动静,只有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她凑近掌事婢女,“什么暗策?” 掌事婢女附她耳边道:“三日后公主想法子出府,甩开下人,到朱雀大街的成衣铺子芳菲斋后门,公子着人备好了马车和路引,可以连夜送公主走。” 顿了顿,“只能委屈公主暂去岭南蛮荒之地,待京城时局稳定,公子再悄悄接您回来。” 李允宁越听,心越扑通扑通,像快要从胸口跃出来。 这暗策如此的好,好到她连有些熏臭的茅坑味道都闻不见了,满满一嗅,是外面竹叶的清香,散发着自由自在的气息。 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李允宁以前出宫玩过,芳菲斋是郑译名下的铺子,她知道地方。 再蛮荒的岭南,也比暗无天日、看不见将来的云府强。 云夫人着急云奕成婚,估计他这一两年便会娶妻生子。她逃走他会生气一阵,不见得大张旗鼓地找她,作为女子最贞洁的东西已经被他夺去了,再圈着她,不过是为男人那点占有欲。 他娶妻,她肯定会走的,绝不可能和嫡母一起伺候他。现在只是把时间提前了。 皇兄和小侄子那边。历来旧帝禅位,新帝为安抚前朝臣民,多半留旧帝一命。而皇兄还请如今这位特意下旨,承诺不杀李氏皇族。 若云奕不想让他扶持的新帝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便不能对逍遥侯府轻举妄动。 她一开始受他胁迫,是怕他这个疯子逼急了眼什么都做,如今她被他吃的渣都不剩,他有什么脸面再向她的亲人下狠手? 李允宁思前想后,确定法子可行,郑重应道:“好。” 她又不禁感慨落泪,墙倒众人推,只有郑译,只有他,哪怕郑家反对,哪怕挨打患病,他时刻不忘救她出燎人的火海。 她朝掌事婢女深深鞠了一躬,“替我转告他,公子大恩,允宁无以为报,唯有来世,但求来世……” 眼泪簌簌落下。 她如今的身份已配不上他,郑家不会同意,云奕更不会容忍。 回想两人一起玩笑的那几年,美好的仿佛另一个世间。 愿有来生,没有战争和落魄,没有仗势欺人的混蛋……她还是干干净净的李允宁,许给温雅如玉的郑译做夫人。 纵然以后有朝一日回京,她也会隐姓埋名,去逍遥侯府当个小丫鬟,一辈子和亲人一起,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