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春日宴开,魔界少主初入人间(郁持仙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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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 魔界之内,放眼望去净是暗红色泥土,空气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残肢碎屑与森森白骨散乱地铺在这片空间内。令人望而生畏,仿佛踏入进去便再无法超度出来。 远方还有魔兽的嘶吼及打斗声传来,若你发现有处地面寸土不生、像被什么腐蚀过一般地凹陷了下去,那必然是曾有大量的魔兽的血液在那儿洒下过,且是一层叠一层地洒着,以至于其毒性已将土壤中的万种生机都彻底地毁坏掉了。 而在这样的废墟之中,矗立着一座高入云霄的楼塔。它的墙身光滑,没有丝毫被凿开的可能性,无论是进或出,都只能通过那扇被魔兽与魔将共同驻守、巡防着的铜骨巨门。 但即使是如此的戒备森严,重重防卫,那位本该正在其中被关禁闭的少主就如蒸发似的,消失不见了! 只见一“女子”,正披着发,托着孕肚,满目怒容地质问着人高马大的魔将:“人去了何处?” 可怜那魔将,生得那般丑头怪脸,听到这话却似受惊的小动物,霎时之间便是涕泗横流、下跪求饶,他凄厉地哭喊着:“尊上,小的从未离开!当真未见到少主呐——”他忽而顿,转而双目迸发出光彩,赶忙膝行几步,小心翼翼说道:“定是摩鹰那厮,昨儿个他来给少主送饭来了,这不?今日少主便又不见!想是又是他胆大包天,蛊惑着少主逃出了呐!” “女子”却古怪地笑了声,神色莫测:“是么?”魔将以为是得了被宽恕的机会,连连点头,附和着:“小的岂敢骗您,定是那厮!他……”后面的话语却被截断。 本在旁观的魔兽吓得屁滚尿流,只因那“女子”将目光放在了它的身上,而“她”手里正赫然执着一根沾血的长鞭。那是魔族尊上的骨鞭,据传曾是一人界女子赠“她”的甲级法宝,鞭过之处,了无生息。如此,便听到一阵球体的骨碌滚动声,垂眼一看,恰是那魔将死不瞑目的断头。 “尊上。” “女子”正待再抬手挥鞭抽向那头哑巴魔兽,便又见有人挡下,来人恭敬地半弯下腰肢,低声说道:“已用过一次了,再用会让您动了胎气。这不利于您后续的……”他未再说下去,只保持着姿势。 此时再定睛去看,那“女子”托着的哪是普通孕肚——它奇大无比,几乎像块巨石直要往地面下垂。这哪是怀孕,活像朝着肚子塞下什怪物。 “你说得对。” “女子”神情忽而恍然,剥去怒气后平静下来的声线,更不似女子。再仔细去观察其面容,分明是棱角分明,长眉入鬓。只是他披发又肤白唇红,且托着个大肚,第一眼总会误以为是位女子。 他将长鞭收入识海内,转而摩挲着孕肚,面带期待地喃喃自语起来:“只要这胎能被分到更多的情丝……去明就能回来了。”说罢,他便什么都不再问,赤脚哼歌地掉头走去。 …… 郁持仙自在佛塔上跳下来,走近合欢国的大街小巷后,便全然忘了自己执意要混进宫、参加春日宴的初心,只头像拨浪鼓似的来回摇摆,眼也不眨地瞅这儿那儿的。 先前随他而跳下的男人,正是方才提及的摩鹰。他跟随在郁持仙身后,面无表情。 风月楼门口,本有一鸨母身披红纱,风情万种地招呼着路人来,媚眼一流转,恰好与摩鹰对视起来。犹若空气凝滞,二人相望许久,便见鸨母额上滴下豆大的汗珠,将她面上的厚粉都刮出缝隙,露出了那之下暗黄沉淀的肤色。 摩鹰:“?” 这是何法术? 愣神之际,郁持仙已经先行一步地跑到一摊口前。那摊儿热闹得紧,是个老人正做着些什么,顷刻后,他手里便举起一小竹签,就灵活地挑起一样浑身金黄、光泽晶莹的物件,笑眯眯地递给旁边的少妇与小童,念叨着:“小娃儿,你要的兔兔做好嘞。” 兔兔?郁持仙心下微动,那是何物?不知不觉地,他站着看了许久,摊前的人都散了,他却还是未动,专注地看着老人的动作。 “娃儿,你想要什么嘞?” 老人忽然停下动作,抬头问他。郁持仙却先看了周围一圈,没有旁人,那便是在朝着他说话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问:“你在问我吗?” “你这娃儿!除了你,还有谁搁这儿那么久。”老人瞪眼,白胡子一翘一翘地动起来,边说边开始熬糖浆,“兔、蛇、龙……啥都行,你什么生肖呢?瞧你这年纪,怕是属蛇的罢?” 又是何物?郁持仙蹙眉,有些茫然,这儿和魔界完全不一样。但揣摩着含义,他还是选择点头,含糊地认同了老人的说话。 得了答案,老人便抖勺做起来,只见他先倒了点糖浆出来,随意泼洒出一条弯曲的线条,又捏起一物,朝着那线条划来划去。郁持仙凝神去看:莫非这是合欢国什么法术?怎的做得这般行云流水,竟是比魔画作画还要快些。 很快,一根竹签上赫然黏着只张牙舞爪的蛇,它腾云驾雾,獠牙尖锐。郁持仙惊然:“原还有这般模样的兽!”老人笑呵呵地递给他,挥手:“拿去吧!拿去。看你这般模样,想是小时,家中父母未尝买来给你耍罢?拿去吧,娃儿。今夜是春日宴开,我便也讨个彩头,送你罢了。” 郁持仙生疏地捏起那竹签,生怕弄碎了那糖画。他一向肆意,任是什么楼什么塔也关不住他,此时竟平白无故滋生出点“它可千万不能碎了”的心情。 路过许多摊口,又在笑得眼睛都眯起的花衣大婶夸赞下,他神使鬼差地买下一张红白相间的狐面面具。他戴起来,眼前忽而一黑,又一亮,所见之处变得极其窄小、有限。 春日宴是全国上下的盛宴,宫内钟声起,便是宴开。民间的路道两旁,各色鲜花极力盛放,空气中浮动着馥郁芳香。灯火连绵成海,有摊口也卖花灯,上面画着山水、题着诗,比如那盏,正写着: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郁持仙不禁出神地愣在原地。 魔界,在大部分时候是寂静的,若水吵闹起来,所及之处便具是血色,所闻的不过是它坠向地面时的嘀嗒、哗啦声。但这里时刻都是嘈杂的,有些刺耳。人声沸鼎,叫卖声,吆喝声,招揽声,热油炒菜时的爆油声,稚童的哭闹与母亲的低哄声…… 父亲爱上的便是在这样环境底下长大的母亲么? 他复又将目光挪向那座巍然的城墙,在那里面有一个他想见太久了的人。抬手覆向左胸口处,能隐约察觉到那条一根紧绷着、勒紧他心脏无数年的丝线,正因他与那人距离的逐步拉进,而变得松弛。 郁持仙久违地,能够呼吸自如了。 他低声轻念名字,心下莫名有些期待:“你便是我的妻子么?” 与此同时,梧桐殿内。本正在穿衣的黎平霜,像心有所觉地抬头,她凝神片刻,随即招手吩咐: “唤见雪过来。有一只老鼠,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