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此心所在
书迷正在阅读:错捡(ABO)、直到你降临、【主火影/卡卡西总攻】代号支配、獵人同人小說《盜賊的抱枕》、烟火围城时(父女NPH)、逆鳞(古言人外龙1v1)、如何养一只漂亮小女鬼、【GB/人外】入鲛、极致反差(校园 1v1 h)、被迫和黑心莲太子he了
乌尼格日勒首先听到了前方黑暗里的异动,他立刻伸手示意阿达孟和。 “没事,是我们的兄弟姐妹。”阿达孟和自信地摆了摆手。 乌尼格日勒没有放松警惕,他谨慎地侧耳倾听。乌尼格日勒从小在牧场上长大,对马群极其熟悉,以前打仗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凭借声音听出敌人来的有多少匹马。他很快便听出来那是一支小队,至多不过二十人,为首的马距离后面有一小段距离。 太阳早已落下,月光还未能深入此处,影影憧憧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乌尼格日勒眯起眼,慢慢地,黑暗中走出来一匹无鞍的马,这是一匹老马,步伐迟缓。看见了他二人后,顿了半晌,像是辨认出阿达孟和的马,然后才上前几步,亲近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月升多山,天格斯夜晚行山路不点火把,由老马引路,常常一夜之间倏忽而至,偶然有牧民撞见,传为鬼军。 乌尼格日勒一愣,心底古怪地翻涌了起来。果不其然,几步之后,一个人影显现了出来。这是打头的先锋兵。这人站住看了片刻,偏过头响亮地往外吐了口东西,举起手晃了三圈,向身后人示意。 “小殿下回来了。”来人宣布,声音粗葛。 “伊兰台。”阿达孟和也认出了对方,下马与对方打招呼。 乌尼格日勒坐在马上看了一会儿,片刻后才跳下马来。 伊兰台对阿达孟和行完礼,转向乌尼格日勒,夜色中一张灰漆漆的老脸,两枚眼窝里精光四射,他转过头看见乌尼格日勒,那张树皮似僵硬的脸猛地一动,身体抽了一下,不知是想向前冲还是向后退。 “将军!”他几乎是骤然失力般跪了下去。 乌尼格日勒在他的膝盖接触到地面前的一瞬间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用力地提了起来。 “萨仁巴雅尔里没有将军,”乌尼格日勒握着胳膊,他攥住对方,攥得极用力,说话也极用力,似乎吐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都是石头一般,“只有兄弟。” 乌尼格日勒和对方紧紧抱在一起。 萨仁巴雅尔是天格斯铁骑里的一支小队,他们骑最健壮的马,用最锋利的武器。每场战斗都站在最前排,紧跟在乌尼格日勒或者代勒王的身后,对大靖的士卒发起冲击。每位士兵进入萨仁巴雅尔之前都会给自己挖一个坑,埋下一件随身物品,这意味着他们从此之后不再是活人,而是已经对月神许愿,即将前往神殿的活死人,他们自己就是自己的玉典赤,自己看守自己的坟墓大门。 在十年前的上谷之战中,乌尼格日勒那一代萨仁巴雅尔几乎全部战死沙场,之后代勒王没有再重整过这支小队,萨仁巴雅尔名存实亡。 伊兰台瞪着乌尼格日勒,他用力瞪着眼睛,却还是止不住脸上的颤抖。他抖着嘴唇想要说话,第一次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将军……将军回来了!”伊兰台从胸腔内部发出一声嘶吼,他的吼叫在漆黑的树林里仿佛野兽的嘶嚎,“将军回来了!我们的将军回来了!” 四周寂静无声,伊兰台身后站着一支陌生的小队,骑兵们坐在马上,高高在上地俯视乌尼格日勒。乌尼格日勒推开伊兰台,疯狂地张大眼睛,试图辨认这其中有没有他认识的脸,也许是黑夜太深,或者是他真的老了,每一张脸他都没看清楚。 这群人没有穿戴着天格斯铁骑的标志性装甲,但他们握住缰绳的角度,在腰间悬挂弯刀的位置都是那样熟悉,熟悉得就像昨天一样。 乌尼格日勒仰望着他们,恍惚间一时觉得自己才走出代勒的大帐,恩和怀着身孕,坐在萨拉奥冬雪白的宫殿里,阿勒吉睡在她身边。代勒的笑声刚刚才在他耳边消散,他握着自己的刀柄,走向他的萨仁巴雅尔,走过马厩时,那位老队长必然要拿他打趣。 怎么就过了十年了呢? 伊兰台单膝下跪,拳头捶在肩膀上发出巨响。 “见过将军!”他大吼。 下一刻,所有人一齐下马,整齐地跪在地上,拳头敲击胸膛,天格斯永远只会发出一个声音: “见过将军!” 乌尼格日勒也跪了下来,他按照军礼,重重地将右拳撞向心口,然后他埋下头,感到热泪划过脸颊。 当初小云在萨拉奥冬宫里给他举办过欢迎的宴会,他没有去,一切都有些陌生,直到这一刻。他意识到,这里的人大多是天格斯出来的老兵,他们都和伊兰台一样,夜晚行路的时候会在嘴里含一块石头,现在他们一起吐掉嘴里的石头,跪下向他行礼。这一刻,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到家了。他的天格斯。 “其他人呢,还有联系么?”乌尼格日勒与伊兰台并肩前行。 “不晓得,没联系过了,当初回去之后,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伊兰台干脆地讲。 乌尼格日勒垂下眼,面色沉默。 “剩的人本来就不多了。”伊兰台感叹。 “我当时……”乌尼格日勒望着前方幽长的夜色,双拳攥紧缰绳,脸上毫无血色,“不该带你们去。” 伊兰台诧异地转头看了乌尼格日勒一眼,十年前的他绝不会想到将军会说这样的话。银刀将军是月升最锋利的刀刃,他永远坚定不移地践行月升王的旨意,他的刀尖所指之处就是王的降临。如今他也变了。 “不,我们追随的是王的意志。”伊兰台低声说,他抓紧领口,把掉进去的寒意抖落出来,借此掩盖他眼里的泪意。 乌尼格日勒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和十年前一样神思甚少,他随口对伊兰台说:“我这次回来,有人告诉我,说我不该当王室养的狗,而该是月升养的狼。” 伊兰台猛地扭过头盯着乌尼格日勒,走在前面的阿达孟和也听见了,下意识侧过脑袋看了他一眼。 他们谁都没有人看见,乌尼格日勒把手轻轻地搭在那柄金刀上面,缓慢地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您不是任何人养的狗!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我们是不会追随一条狗的!您是月升的将军,月神的武神君!”伊兰台咆哮起来,脸颊抽动。 “乌尼,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阿达孟和回过头,语调无比坚定,“我们所有人都相信,有你才有胜利。” 乌尼格日勒看着阿达孟和的眼睛,他的神情里并没有任何被打动的感情,只有一片冰山般的坚硬。他抬起手,沉默地制止了伊兰台的怒意。 “不,那句话讲得很好,这份情我领。”他回过头,面色肃然地将身后的人一一看过去,“十年之前我不应该听代勒的话——如果我没有听从,也许我们就不会输,也许现在很多人都还活着,也许现在我们会站在白云城的城墙上。”他又把目光移向伊兰台,“伊兰台,我欠大家许多条命。” “将军……”伊兰台哆嗦起来,他高大结实的身影在这一刻看起来佝偻了,他弓起身,伏在马背上爆发出一声哭嚎,但随即又挺直脊背,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将军,这不怪您!” 乌尼格日勒把手心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眨了一下眼,神情里那种肃杀的冷意一下消散了,变成了一种模糊的东西。 “别恨王,和他的孩子。”他低声说。 “我谁都不恨!”伊兰台高昂起头颅,斩钉截铁地说,“我当时愿意为他去死,这我绝不否认,我不会因为这个恨他,他是我们的王!只是月升不该再有战争了。” “这不由我们决定。”乌尼格日勒沉沉地看着他,“月亮升起来了,该赶路了。” 他催马向前,越过沉默不语的伊兰台,跟在阿达孟和身后。阿达孟和却特地慢下半个马身,和他并肩而行。 “你现在想怎么办呢?”阿达孟和叹了一口气,柔和地问。 “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我按我的想法行动。”乌尼格日勒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