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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扬便想把他的脸掰过来瞧一下,结果脸是转过来了,睡还是照样睡。没有办法,淳于扬只好托着他的腋下把他架起来,无奈地问:“你到底又中了什么毒啊?”这种毒毫无踪迹可寻,它让唐缈七窍流血,可也许不致命,真是诡谲。“每天中一种毒,你让我怎么来得及救呢?”淳于扬叹息。他想起更要紧的事,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捏唐缈的脸:“快别睡,你那什么蛊毒的解药呢?你如果不拿出来,到了中午,你的谎话就要被戳破了!”唐缈哪里还叫得醒,此时把唐家炸了他都不会醒,他垂着脑袋吊在淳于扬身上,额发遮住了眼睛,睡得可香。淳于扬叹了一口气,心想戳破就戳破吧,反正有我呢,量那几个人也不敢越过我对他怎样。他躬身把唐缈背了起来,正打算要走,突然从姥姥的正房里扔出一个小纸包,落在他的脚边。“……”他捡起纸包展开,发现里面装着七粒褐色的小丸药。淳于扬皱起眉头,望向正房的门缝,黑暗的缝隙中有东西滑过,发出轻微的悉索声,并且立即平静下来。奇怪,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把门关严了,现在又是什么东西把它打开了?风么?他摊开包裹药丸的纸看了一眼,原来是张日历,日期为前天,显然是从厨房的那本农历上撕下来的,且十有八九是唐缈撕的。“所以这是蛊毒解药?”他问自己,也是问正房里的东西。没人回答,黑黢黢的门缝里只吹出了穿堂风。他慢慢接近门缝,正要探头去看,突然门板“砰”地一声合拢,彻底把他阻隔在外。“……”他问,“是姥姥吗?”不管是不是姥姥,总之都不打算和他说话,他迟疑片刻,收好解药,背着唐缈往前院走去。唐画正在厨房里玩猫,听到声音后冲出来迎接。淳于扬将熟睡的唐缈放在灶台后的稻草堆上,唐画又去摸哥哥的脸,说:“缈,魂飞啦。”“什么?”淳于扬问。“飞飞!”唐画认真地扇动双臂,作飞翔状。一丝不安油然而生,淳于扬又问:“魂会回来吗?”唐画拍拍唐缈的胸口,摸索着从地上搓起一点灰土,揉在唐缈的耳垂上,说:“魂回来。”“他的魂在哪里?”淳于扬问。“天上。”唐画理所当然地说。“那我的魂呢,画儿的魂呢?”唐画举起自己的小手,摊开手掌,右手指着左手无名指根说:“这里!”她说得那样笃定,可她的话又能信几分?她甚至还不能完全分清现实和幻想的区别。唐缈像个婴儿似的熟睡着,气息平稳,面容恬静,唯一显得不太和谐的地方是他白皙的脸上那几道细小划伤。淳于扬百思不得其解,为了缓解情绪,他摸摸唐画的小脑袋说:“万一哪天我的魂飞了,你也得帮忙叫回来哦。”唐画点头,继续搓揉着唐缈的耳垂,后者一丝醒的迹象都没有,只是昏睡。淳于扬蹲在唐缈身边观察,神色凝重。唐画也趴在草堆上,脑袋上顶着两根自己梳的小辫子,一根冲天,一根向地。淳于扬闻到她头发上传来的酸味,皱眉问:“你几天没洗澡了?”说到洗澡,淳于扬立刻又想起饮水紧张的问题,他想去接雨水,又放心不下唐缈,但两相权宜,觉得还是生存第一,于是摸摸唐画的头后出去了。淳于扬的离开让唐画感到惋惜,但并不难过,因为她也很喜欢跟唐缈呆着。熟睡的唐缈在轻轻呻吟,说:“……什么……画……”“?”唐画指着自己,“画?”她发现了异常,摸索着抓住了唐缈的手,连声说:“呀呀呀呀啊呀呀……”但“呀”了半天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只聪明灵光的白猫钻在门旁的猫洞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唐画放开唐缈,跑过去抱住了猫,说:“画儿怕。”猫也怕,因此蜷着身体不敢动,一人一猫紧紧依偎在屋角,等待唐缈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第39章突变之三唐缈在做梦,做的是一个无头无脑,非常诡异,但又相当真实的梦。他在梦里听到的与看到的都仿佛亲身经历,然而他又绝没有身临其地,口出其言。唐缈觉得那应该是春季,早春三月或者四月上旬,不会再晚了,因为街上的人还穿着棉袍。棉袍……好奇怪,如今城里还有人穿棉袍吗?这种袍子倒是在老电影里见过,但那都是哪辈子的事了!奇怪奇怪……天气很好,阳光和煦,空气中飘来梅花绽放的隐约香气。他坐在一扇小窗前,俯视着街道上拥挤的人群,心里像是绷着点儿事,情绪配不上这明媚欢快的景色。人群很激昂,发出轰轰的响声,有人敲锣打鼓,有人吹奏西洋乐器,有人举着横幅,有人挥动小旗呼喊口号。队伍太长了,似乎走也走不完,两旁有许多看热闹的人蜂拥着,都想挤到前面去……他们在干什么?像是游行,而且是为了一些喜事游行,因为感觉得到那种快乐,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像是很快乐。他看到那些穿着深色长袍的女学生了,她们胸口还别着花,一边走一边挥舞着小旗子。有个男人在他身后说:“你要控制好他/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你看看你的手。”他便看自己的手,手掌没有什么异常,翻过来看手背,才发现十根长长的手指甲全部呈黑色,跟墨染了似的,有些吓人。他看了手指半晌,故意轻描淡写说:“都是这样的。”他听不见自己说话,但那男人的声音却非常清晰:“唉,你不要骗我……但愿你能活过三十岁。”他转身寻找那男人,却看不见他的脸。那人藏在阴影里,阳光太热烈了,所照之处白花花一片,暗处又毫无过渡得像黑夜。他转头继续看街上的人,横幅上有许多硕大的字,但不知为什么看上去都是乱的扭的,虽说是中国字,却一个都认不得。倒是看见一副巨大的男子的画像——画在白布上,画得也不好,有鼻子有眼但绝对认不出是谁,只知道头发梳理得整齐,方额广颐,像是个端正的中年男人。他不再关注画像,又往游行队伍的前方望去,但是视线受阻,仿佛在看弥漫的云层。这时候男人喊他:“走吧。”于是他站起来,并没走成,而是坠落隧道,毫无预兆急速下坠……星辰仿佛在他身边穿梭流逝……继续下坠……一直坠到乌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