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生日宴
叶冰裳与江挽云、叶卓走进叶家别墅主楼的大厅时，里面已经到了不少宾客。 他们选的时间不早也不晚，不会太引人注目。 “三夫人，大小姐，四少爷。” 叶家管家上前问好，同时让人接下了叶冰裳手里的礼品。 叶冰裳对主家这种封建的称呼很不适应，但是现在国内的各大世家都是这样守旧，谁家要是没叫个小姐少爷，那就是礼崩乐坏了。 江挽云笑着说：“叶叔，别来无恙啊。” 叶叔道：“托三夫人的福。之前三夫人替我的侄女找工作，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三夫人。” 江挽云轻轻摆了摆手，道：“都是一家人，不用说这些客套话。” 告别叶叔后，三人进入了大厅，江挽云娴熟地跟人打招呼、拉家常，叶冰裳牵着叶卓静静听着。 也有人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叶冰裳和叶卓。 “哎哟，冰裳都长这么大了？”对方笑着，“二十岁了吧？” 江挽云道：“二十一了。” “是大姑娘了。”对方点了点头。 江挽云笑道：“什么大姑娘不大姑娘的，还在上学呢！” “读书多好啊！我家那个看到书就头疼，送他去留学没半年就闹着要回来，哪有你们姑娘这么上进。” 江挽云道：“孩子还小，你对他就是要求太高了。” 叶冰裳在她身后露出完美的笑容。该她打招呼问好，她就挨个问好，该她听着，她就在别人看过来的时候点点头。 没多久，叶啸便下来了。 江挽云带着她和叶卓跟他打了招呼，便找了个沙发坐下跟人聊天。她性格好，说话又温温柔柔地、让谁都觉得舒服，无论是跟亲戚还是某老板的夫人都聊得来。 叶冰裳一边听着，一边给叶卓切桌子上的蛋糕。 “等会儿还要吃饭，现在就吃这么多，好么？”叶冰裳比划了一下。 叶卓说好，叶冰裳便给他切了。 “吃吧。” 把小勺子递到叶卓手上，叶冰裳看着他笑了笑。 此时，人群里起了一阵喧闹。 江挽云身边的一个太太说道：“萧家人来了。” “萧家太子？” 江挽云看到了那个站在人群里的俊朗青年，又看到叶啸已经带着笑迎了上去，于是，她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 那个太太说道：“是啊，听说最近他谈下了一笔大生意，萧家家主就让他升了萧氏的市场总监。” 江挽云有些惊讶，道：“他进萧氏也才一年吧？真是年轻有为。” “可不是嘛，萧凛比他那个四哥能干多了。” 叶冰裳听到了这个名字后才知道来的萧家人是萧凛。正巧这时候叶卓吃完了蛋糕，她便拿起了纸巾给叶卓擦嘴。 “小花猫。”叶冰裳笑了笑。 叶卓摇了摇脑袋，说：“我是大老虎！”说着，两手抓成虎爪嗷嗷叫了两声。 叶冰裳笑得两只眼睛弯成了新月：“怎么看都是小花猫。” “那好吧。”叶卓单手握拳，在脸庞晃悠了两下，“喵喵～” 叶冰裳笑得不行：“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叶卓扭了扭身体，装模做样地回答：“因为我是叶冰裳的弟弟呀～” 江挽云和偷听的几个太太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叶卓不好意思了，捂着脸往叶冰裳的怀里钻。 “你们家姐弟的感情真好。”有人感叹道。 就在这时候，旋转楼梯上下来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和一个年轻女子。 “老夫人和三小姐下来了。”有人说道。 江挽云和叶冰裳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些。 叶啸站在大厅的中央，笑吟吟地扶过了自己的老母亲：“妈。”随后他又对着黎苏苏点了点头：“囡囡。” 萧凛看到了黎苏苏，温和的神情不变，随着其他人一起打了声招呼。但黎苏苏知道他还讨厌自己，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倒是萧凛见她没像以前一样又哭又闹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了一行人。 叶啸转头看去，随后洋溢起了与见到萧家人无二的笑容。 “明翰！”叶啸握住了澹台明翰的手。 澹台明翰笑着说：“叶伯父，别来无恙啊。”随后又对叶家老夫人道：“老夫人生日快乐。” 叶啸和叶家老夫人跟他寒暄了两句，叶啸才问道：“你们家大哥呢？”虽提起了澹台明朗，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澹台明翰身边那个陌生年轻人的身上。 澹台明翰又是一笑：“大哥去非洲开展业务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什么去非洲开展业务啊，澹台明朗这是被赶走了吧。他们心生疑窦又面面相觑，没有听到任何澹台明朗出事的消息啊？怎么会突然就被赶走了？ 就连萧凛都对自己秘书使了个眼色，叶啸却笑容不变，道：“不错不错，你大哥必会大有作为！” 他这话一出，澹台明翰都得佩服他这面子上的工夫。 澹台明翰这才对叶啸介绍了身边那个陌生的男子，道：“这是我们家六哥澹台烬，之前他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来。” 澹台烬颔首：“你好。”竟是多余的话都不肯说了。 澹台明翰不得不又扯起笑容：“六哥不太会说中文，还望叶伯父、老夫人海涵。” 叶啸和老夫人纷纷说不碍事。 “他长年在国外，中文能说这么好已经很不错了。”说完，叶啸又将四周有名有姓的人介绍给了澹台兄弟，澹台明翰趁机跟他们打了招呼。 老夫人打量着澹台烬，见对方面容俊美、身形高大，远胜澹台明翰，不输一旁的萧凛。她想着，澹台家与萧家地位相当，若是萧凛真的不愿意娶苏苏，这个澹台烬倒也算是个合适的人选。母家差点也没关系，只要苏苏喜欢，他们叶家可以帮衬。 想到这里，叶家老夫人便回过头看黎苏苏：“苏苏……” 黎苏苏看着萧凛向澹台烬伸出手而出神，冷不丁被奶奶这么一叫：“啊？”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说完，便拉着身着粉色绸缎长裙的黎苏苏上前了两步，说道：“这是澹台家的六少爷和八少爷。” 叶家老夫人这么一打岔，萧凛也顺势将手收了回来。 这个澹台家的六少爷似乎不太懂礼节，萧凛想要跟他握手，他却半晌没动。 澹台明翰是第一次见黎苏苏，便道：“这位是？”他之前没有在S市生活。 叶啸颇有几分自豪：“这是我女儿，黎苏苏。” 澹台明翰十分敬佩他这种女儿跟着别人姓也如此乐呵的心态，便道：“黎苏苏小姐好。” 黎苏苏慌乱地看了一眼澹台烬和萧凛，道：“……你好。” 她说完后，澹台明朗半天没听到六哥说话。他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六哥别着头，不知道在看哪儿。 澹台明朗只好对黎苏苏又笑了笑：“我六哥不怎么听得懂中文。” 黎苏苏有些难堪，但也只能微笑着说：“没关系。” 四周的人一茬一茬来跟叶啸、萧家人、澹台家人打招呼，澹台烬的耐心很快就到了极限。 还好在他发作前，叶啸终于宣布宴席正式开始，并请大家入座。 另一边，江挽云三人突然被管家请到了主桌。 江挽云不解：“这不合适吧？” 叶叔回答：“这是老爷的意思。” 叶家主家人口不算多，江挽云的丈夫是直系，本来就该坐在叶啸的身边。只是江挽云之前工作忙，好几年没有来参加老夫人的生日宴。 没办法，江挽云只好带着叶冰裳和叶卓上前。 叶清宇在军队，叶岚音在国外工作，两人都回不来，所以，主桌上的叶家人只有叶啸、老夫人、黎苏苏、叶储风、叶哲云，除此之外便是萧凛和萧家五少爷萧澈，以及澹台明朗和澹台烬两兄弟。 “伯母，生日快乐。” “大奶奶，生日快乐。” 叶冰裳还没来及得看桌上坐了谁，便牵了叶卓、跟着江挽云向老夫人祝寿。 老夫人皮笑rou不笑：“谢谢你们。冰裳回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语气不太好。 江挽云知道她言下之意是指责冰裳回国后没立刻来给她“请安”，呵呵，都什么时代了？ “没几天。冰裳刚回来倒了时差，又生病了，昨天才好起来。之前我担心她把病气过给伯母，就没叫她来见伯母。”江挽云话说得滴水不漏。 老夫人道：“哎，我身子好着呢。不过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她带着笑看向黎苏苏，“我们囡囡过了病气就不好了。”黎苏苏心里一阵感动。 之前柔柔弱弱的叶冰裳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便到了她身上，黎苏苏感叹着女主杀伤力真大。不过，现在听到了奶奶这样暖心的话，她便把那点不快都忘了。 而已经落座的萧家人和澹台家的人则神情各异。 好几年没有见叶冰裳了，萧凛目光一直追着她，在听到叶冰裳的mama说她病了，更是带上了担忧。而他身边的箫澈正忙着用手机跟新认识的小甜心调情，根本没在意发生了什么。 澹台明翰则是对这奇葩的一家啧啧称奇，就算是他们家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偏心的……哦不对，唯一的例外就坐在他身边。 澹台明翰下意识看向澹台烬，随后便是目瞪口呆。 只见澹台烬拿起了一个空酒杯，随意地往身后一扔—— 酒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片飞溅。 这一下惊动的不光是主桌上的人，周围几周的宾客也都看了过来。 叶冰裳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她和其他人一样向声源看过去，与神色自然的澹台烬四目相对。 今天叶冰裳穿了一身白纱裙，裙子不算夸张，长至小腿，上面缀的有像是波浪一样的银色绣饰。她的长发也只是卷了卷发尾，一小缕放在肩头，其他的都安静地伏在肩背处。 澹台烬看着她，说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看到那张有些眼熟的脸，不知为何，叶冰裳心跳乱了一瞬。 这场间谁也不会真的管他是不是手滑。 叶啸打了起圆场，让江挽云三人落座，又叫人收拾了那个碎掉的酒杯，顺便还关心了一圈离得近的人有没有事。 座位上，黎苏苏偷偷打量着澹台烬。 她记得那个梦明确表示过，这两个备选男主里，萧凛温润如玉、光风霁月，而澹台烬性格阴暗、喜怒无常。 按这个设定来看，澹台烬应该是故意摔了杯子。 原来是这样的喜怒无常，这不就是发疯吗？比曾经不懂事的她还疯。 黎苏苏对喜怒无常有了新的认识。 叶冰裳的座位与萧凛离得不远，中间就隔了叶卓。 “刚刚吓到了吗？”萧凛低声问道。 叶冰裳才抚平自己心中的那一阵心慌就听到了这句话，她看到阔别已久的萧凛，勉强笑了笑：“谢谢，我没事。” 这一幕落在老夫人和澹台烬的眼里就很刺眼了。 箫澈收起手机，说道：“以前大小姐、三小姐和我六弟都是一所学校的吧？”他在国外长大，是以前回国度假的时候才知道了这件事。 叶冰裳垂下眼眸，而江挽云的脸色冷了下来。 偏偏叶哲云还无知无觉地笑着说：“对啊，萧五少爷记性真好。” 萧凛冷冷地看了箫澈一眼。 黎苏苏当年劣迹斑斑，霸凌同学、jiejie，堵着萧凛表白，让萧凛烦不胜烦，这些事都是众所周知。箫澈偏偏要提起这件事，就是嫌不够热闹，在这里煽风点火 叶啸道：“哎，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苏苏不懂事，闹了不少笑话。” 叶家老夫人也附和道：“是啊，我们囡囡从小古灵精怪的，就是老是弄巧成拙，这传来传去就成了笑话。她自己也不在意，还是这么热情大方。” 老母亲这样说了，叶啸便想起当年自己给女儿取名夕雾，就是取了夕雾花热烈想念、一往情深的意思。苏苏现在虽然改了名字，可她从小的性格是真应了这个名字。 他刚想开口说这个趣事儿，便被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 澹台烬状似无意地敲了敲刚刚换上来的新酒杯，说道：“笑话？我喜欢听笑话。” 箫澈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澹台六少爷，我们趣味相投啊！” “五哥！”萧凛低声呵斥道。 黎苏苏本来还因为爸爸和奶奶的维护觉得很温暖，现在被澹台烬和箫澈这么一搅弄，便觉得如坐针毡。 做了那个梦以后，她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情——欺负佣人、叶冰裳，霸凌同学，还一直追着萧凛告白——都不对。她做的事情她会一一弥补、道歉，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太欺负她了。 她以前可没有伤害过澹台烬和箫澈，他们凭什么这么咄咄逼人？ 江挽云的目光从叶啸和老夫人尴尬而纠结的神情上掠过，她知道他们接下来一定会说：“不过是小孩子胡闹罢了。”果然，老夫人说了这句话，又安慰地拍了拍黎苏苏的手。叶啸也开始打着圆场，想要把这件事混过去。 黎苏苏不忍心爱自己的人这样难做，她狠了狠心，站了起来。 “苏苏以前小，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她举起酒杯，看向萧凛和叶冰裳，“萧六少爷，大jiejie，苏苏在这里给你们赔罪，请你们原谅。” 黎苏苏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道歉，让叶啸和老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江挽云却彻底地黑了脸。 萧凛打量着黎苏苏，又看了看低着头的叶冰裳，他站了起来说道：“那些事我已经忘了，叶三小姐也不必记得。”黎苏苏不再缠着他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说完，他喝了杯子里的酒就坐了下去。 一个男主不计较了，黎苏苏也就放心了。她喝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向叶冰裳。 “大jiejie？” 江挽云气得不行。 黎苏苏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欺负了她女儿十几年，还故意从二楼把她推下去，凭什么她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她女儿就得接受！ 大不了跟他们叶家断了关系！ 江挽云抓着叶冰裳的手就想要离席，一旁的叶卓这时候忽然明白了。mama不高兴，jiejie也不高兴，就是因为那个黎苏苏又在欺负她jiejie。 他爬在椅子上，腾地一下站起来，放声大哭：“三jiejie欺负我jiejie！” “三jiejie逼我jiejie喝酒！” 这一变故让本来就关切着主桌的人都看了过来。他们看到是叶家三小姐又在欺负她那个jiejie，眼神里都带上了些许意味不明。老夫人见此气得脸都要滴下墨来。 黎苏苏怒气冲冲地反驳：“我没有！我在道歉！” 叶卓根本没听见，他哭得撕心裂肺：“我jiejie不想喝酒！三jiejie逼我jiejie喝酒！”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犹豫了。江挽云抓了叶冰裳的手站了起来，说道：“我们先走了。”说完，便将还在哭闹的叶卓抱了下来。 叶啸勃然大怒：“弟妹！这是叶家！” “这是怎么了……？”有人窃窃私语。 “你不知道，以前叶家三小姐把她堂姐推下楼过。听说，她以前一直欺负这个jiejie。” 江挽云转过身，看着他和叶家老夫人道：“我知道这是叶家！” “就因为这是叶家，黎苏苏欺负我女儿十几年，我什么都不能说！就因为这是叶家，黎苏苏把我女儿推下楼，我也什么都不能问！”江挽云含恨咬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因为这是叶家，我们好心好意来给大奶奶祝寿，黎苏苏逼我女儿接受道歉、喝那杯酒，我们也必须接受了是吗？！” “如果这就是你们叶家的道理，那我们孤儿寡母从此再也不会踏入你们叶家半步！” 江挽云说完，便一手拉了一个走了出去。 老夫人气得拍桌子，她抓住黎苏苏的手，说道：“反了天了！让他们滚！” 她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还没受过这种气！ 叶啸震惊又慌乱地看着江挽云真的带着孩子们都走了，他这才发觉，这场宴席所有宾客的目光都汇集到了他的身上。 “呵。”一声轻笑在这一片尴尬中响起。 澹台烬起身离席。 澹台明朗不得不说道：“有点急事，我们就先走了。”说着，就跟上了大步流星的澹台烬。 箫澈看了场好戏，更是幸灾乐祸。 萧凛早没心思呆下去了，便起身道：“看来叶伯父还很忙，我们也先走了。”说完，还不忘又给老夫人说了声不冷不热的生日快乐。 他们俩家一走，便有人陆续告辞。 叶啸和叶老夫人的脸越气越歪，最后老夫人实在受不了这个气，在黎苏苏和叶哲云的呼喊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