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剑道/策羊/花羊】乱心
林染见到沈见素的时候，发现对方身边多了个他不熟悉的人。 “见素，你没事吧？” 李然清第一个走到道士身边，一副担忧的模样。他本想抱一抱让他牵挂已久的人儿，当他看到对方背上昏睡着的小孩，又默默收回了手，心里愈发忐忑。 道士摇摇头宽慰道：“你别担心，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我跟林染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又找不到你们人在哪。我们闯进据点，虽然里面还有些许躲藏起来的残兵，但都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就算我们把据点都搜了个遍，还是找不到你们，可把我急坏了……” 李然清越说嘴瘪得越厉害，想来是委屈得紧。 沈见素还想安慰几句，一直冷眼旁观的大夫走了上来。道士一见到他，连忙把背上的小孩抱到身前，急忙道：“林染，你看看小决有没有什么问题。他一直昏睡不醒，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大夫自然地把递来的小孩接了过去，目光在道士和锦袍公子之间来回打量，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你没事就行，我会好好照顾你徒弟的。” 沈见素点点头：“拜托你了。” 目送大夫离去后，一旁的将士见道士两手空了出来，两臂一伸把人实实在在地抱在怀里。 “见素，刚刚找不到你，我真的吓坏了。” 毛茸茸的脑袋蹭在颈侧，有些发痒。沈见素的脸陷在对方胸前，小声回道：“虽然很抱歉，但是现在……那个……” 李然清狡黠回道：“没关系，见素不用道歉，让我亲一口就……”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抬头，似乎才发现眼前有个穿得金灿灿的人在审视着自己。 他警惕地抱紧道士连退几步，问道：“你是谁，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他一直跟在我身后，你只是没留意到他，你先别急。” 沈见素生怕鲁莽的下属干出什么事来，赶紧解释道：“他就是那个前些日子请我们到府上的叶公子。今日若不是他，我还不一定能及时赶到，把小决救下来。” “是吗？” 李然清仔细打量怀里的道士，大掌拂过微红的脸颊，落到白净纤细的脖子上，一点过于显眼的红痕映入眼帘。 什么情况？ 他拧着眉凑上前查看，一股不属于道士的香气，不停撩拨着他不安的心。 “沈道长，可算找到您了——” 沈见素听到声响，只见好几个穿着蓝衣的人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屏住呼吸，脸红红地从青年怀里挣脱出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之后，换成一副正经的模样，看向赶来的人们。 “今日你们能来助我一臂之力，可真要多谢你们……” 身旁的道士已经跟赶来的浩气将士们热络地聊了起来。身穿铠甲的蓝衣青年贴身守在道士身边，一动不动地瞪着穿着锦袍的贵公子。 “然清，还有叶阑，我现在有点事，你们先……” 沈见素回头，三人间莫名的低气压扑了过来，让他有些难以呼吸。他顿了顿，转而道：“算了，然清你还是跟我一起去。至于叶阑……” 叶阑温和道：“我在这里等你便是了。” 道士皱起眉头：“今日劳累，你的身体怕是吃不消，不如还是先回府上歇息，晚些时候我再来致谢。” “我没有你想的这般金贵。”叶阑双手虚虚搭在道士肩上，眯着一双动人的凤眸，声音如水般温柔，“我想等你一起离开。” “喂，你这样动手动脚干嘛！” 沈见素发愣之际，青年将士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一步打掉贵公子的手，咬牙质问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他们三人身上，道士尴尬得无地自容。他抓着下属的手，故作冷静道：“然清，不可无礼。” “我……” 沮丧的青年耷拉着脑袋，圆溜溜的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看。 沈见素无声轻叹，对叶阑回道：“那你在我们的临时据点外等我，我处理完手上的事之后就过来找你。” 见贵公子应允下来，道士带着将士飞一样地离开。 一路上，欢脱的李然清难得闭紧了嘴，任由道士拉着手跟在身后。沈见素马不停蹄地向前走，心里却七上八下，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像一团打结的发丝，怎么都理不清楚。 “沈道长，红衣教据点里的事物我们都整理好了。存活下来的人我们也会一一带走调查，有什么结果我们会派人通知您的。” 道士接过浩气士兵递来的情报，细细阅读一番后，万般珍重地收入怀中：“多谢你们，还请你们定要收下此物，以表我的感激之情。” 他示意李然清把包好的银子掏出来，对方却垂头丧气，在自己的世界中神游，根本不搭理他。 “然清？” 李然清听到沈见素的叫唤，眼红红地抬起头来。他把道士提前备好的东西递给对方后，又收回视线，默默握紧了拳头。 把前来帮忙的外援都送走之后，道士准备先去看看岑决的情况。一直守在身旁的青年抢先一步，把人直接摁到门上。 沈见素没有反抗，只是安安静静地看向青年。 连鲁莽的李然清都知道自己不对劲，更何况那个成了精的大夫。 “见素，那人……那人是怎么回事？” 青年低头审视着道士，额上青筋若隐若现。 “他是来帮忙的。” “……帮忙？” 李然清粗喘着气，扯开道士的衣领，斑驳暧昧的吻痕布满了白皙的肌肤，触目惊心。 “你说的帮忙，也包括这个？” 意料之中的事竟成了真，他僵住身子，揪住衣领的手倒是抖得厉害。 “然清？” 忧心忡忡的沈见素开口试探，把自己压在墙上的青年突然像是疲惫极了，将脑袋重重地抵在自己的肩上，比自己高大许多的人硬是靠在自己怀里。 “见素，我吃醋了。” 沈见素环住下属宽大的肩膀，苦笑道：“你的想法向来瞒不住人，都写在脸上了。” 缩在怀里的人突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小声回道：“真的吗？很明显吗？” “真的。” 沈见素抚上青年的脸，确信道：“我想，你是在气叶阑帮我解了蛊，对吗？” 李然清心下一动，脸往道士的手贴得更近了一点，闷声道：“……本来是的。” 道士有些意外：“‘本来’？” “为你解蛊之事，不能由我一人负责已经让我不高兴了，现在又来一个，这让我更不高兴了。” 道士尴尬地移开视线：“这……” “我知道，武功一般的人若是强行要你，定然不可能。” 李然清抓着道士放在脸侧的手，伸出舌头，缓缓从掌心舔至指尖：“但蛊毒发作之时，你根本无力抵抗，也无法拒绝。如今你恢复正常，却依旧让那人好端端地守在你身边，想来你也是不讨厌他的，对吗？” 沈见素想把手抽回去，却被对方抓得很紧，隐隐作痛。 “我真的想过，想着能不能把你关起来，这样一来，就不会被其他人碰到你。” 青年目光炯炯，审视着道士苍白的脸：“可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用爱的名义困住你，那样太自私了。” 沈见素原以为，李然清阳光单纯，理应不会有这般深沉的心思。 当他知道对方的真实想法，满腹之言却被堵在嘴巴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愣怔地对上对方满是动人情意的眼睛，久久不能回转。 “若要说我对那个叶府公子感到生气，其实更让我生气的，偏偏是那个蛊虫才对……” 李然清嘟着嘴，搂着道士的腰不满道：“这个臭虫到底要折磨你到什么时候？本以为找到了线索，却出了差错，林大夫那边的研究又没个着落，可真是……嗯？” 脸颊突然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青年愕然地眨巴着眼睛，只见怀里的道士微笑着，如春风吹拂：“然清……多谢你。” 大吃一惊的青年反应过来，捏着道士的下巴深深吻住了对方，急不可待地回应起来。 “唔嗯……” 湿热的舌头在交合的嘴巴里纠缠着，难舍难分。柔软的唇瓣被吸得有些发肿，通红水亮。 主动的道士渐渐转为被动，被摁在墙上的他喘息不止，吻到几乎含不住涎水，从嘴角溢了出来。 快……快要不能呼吸了。 被吻得浑身发热的沈见素蹙着眉，把手抵在下属胸前，却舍不得推开。 闭合的双腿突然被对方结实的大腿抵开，不断蹭着自己敏感的腿间。惊慌失色的道士奋力推开年轻的下属，杏眸含着水雾，轻喘着气道：“然清……你别乱蹭，眼下还有其他事要办，我不想再做了……” 兴致勃勃的李然清听罢瞬间xiele气，却舍不得松开道士。他又缩回道士的怀里，胡乱蹭了蹭：“见素，你身上都是那个叶公子的味道，一股乱七八糟的香味，好难闻。” 沈见素听罢，低头吸了吸自己身上的气味，可惜的是他什么都没闻到。 李然清伸出舌头舔舐着光洁修长的脖子，当他看到叶阑留下的吻痕，心生一计的他狡黠一笑，沿着吻痕轻轻咬了上去。 “嘶……”吃痛的道士捂着脖子，瞪着笑嘻嘻的青年：“你怎么突然咬人？” jian计得逞的李然清心满意足地亲了亲怀里的道士，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露出个小小的虎牙：“秘密！” 被青年松开后，沈见素连忙整理自己弄乱了的衣物。他捏着领口，不自觉往上提了提，试图遮掩脖子被咬过的痕迹。 即便吃醋的青年不肯说，他自己也能领悟到对方的小心思。 想到这，道士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走出临时据点，只见一个金灿灿的身影如约守在外面，身边却多了几个前来寻找他的小厮。恰逢此时，林染也抱着岑决来寻道士。 “林染！” 沈见素匆匆上前，目光落到依旧陷入沉睡的爱徒，不由得心慌意乱：“小决怎么样？他怎么还没醒过来。” 大夫严肃道：“他目前的情况怕是不大好，得马上赶回城里，进行进一步诊治。” “见素，不如把这孩子带回我府中进行医治吧？” 叶阑瞟了眼道士脖子上的印记，脸上笑意不减：“家母缠绵病榻，府上配备了专门的药房，各种珍贵药材亦是不缺。我想……这位大夫若是要对这孩子进行医治，来我这里怕是更好些。” 沈见素看向大夫：“林染，你觉得呢？” 林染静默片刻，视线从叶阑脸上移开：“……可以。” 道士点头回道：“那好，你们先跟叶阑回去，我这边回客栈一趟帮小决和林染拿点东西，顺便跟老板说明一下情况。” “但是……”贵公子打量着脸色不佳的岑决，嘴唇抿成一条线，“看这孩子的情况，怕是一两天也治不好。不如你们一同到我府上居住，也方便照顾他。” 叶阑的话虽不无道理，沈见素还是决定先询问另外两人的意见：“你们怎么说？” 李然清上前圈住道士的手臂，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见素去哪，我就去哪。” 林染神色平和：“嗯，我也一样。” “那好。”沈见素柔柔一笑，对叶阑说道：“我们就暂且到你府上居住，打扰你了。” 叶阑展开扇子，笑出了声：“没有什么打不打扰的，我乐意至极。” 李然清一把将道士扯过来，吐舌道：“你别得意，我会好好护着见素，不会让你碰他……” “然清！” 看着道士急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叶阑用扇子抵在脸上，掩嘴失笑道：“不打紧，见素要如何，便就如何了。” 道士本想按计划先行一步回客栈一趟，不料贵公子见他应下自己邀约的一刻，便立刻命人兵分两路，赶回各自赶回客栈和叶府准备好一切。 如此猝不及防的安排，倒让道士更加过意不去。 一行人策马回到叶府，等候已久的奴仆们便迎了上来。虽然先前三人已经来过一次，面对这样大的阵仗，再度造访的他们还是有些不适应。 “见素，来这边。” 在叶阑的带领下，沈见素双手抱着岑决一路赶到药房，跟在后面的林染直接接过昏迷的小孩，利用药房里的器物进行医治。 沈见素一路上习惯了打打杀杀，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般惊恐不安的感觉。 他审视着双眼紧闭的岑决，心里乱糟糟的，却舍不得移开视线，生怕他真的出了什么事。 叶阑留意到道士过于紧张而极为绷紧的手，遂伸手覆盖其上，安慰道：“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此刻的道士眼中只有沉睡的小孩，任由对方握着自己：“他身上并没有伤口，却不曾清醒过一次，我怕……” 万一因为他而耽误了治疗的时机，他怎么担待得起？ “你别胡思乱想。” 林染背对着道士，认真地替小孩诊脉：“他被灌了致幻的药物，年幼的身体承受不住猛烈的药效，才会昏睡不醒。” 沈见素屏住呼吸：“这药可会对他造成损害？” “会有一点，但是能慢慢调养好。” 林染起身，双手搭在面色苍白的道士肩上，眼睛眯得像两个弯弯的月牙：“难不成你是信不过为夫，怕我治不好他？” “这……”道士的脸稍稍变得红润了些，低头解释道：“怎么会，我自然是信你的。” 大夫侧目看了眼叶府公子，挑开垂落下来的青丝，俯下身亲了亲道士的脸：“那好，见素乖乖听为夫的话，就先回去吧。” 沈见素的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大夫可从未在众人面前对他如此亲密。 他慌乱不已，却似乎明白了什么，抚着被亲过的脸颊连连点头：“我知道了，那你好好医治，我这就离开。” 他前脚刚出门，后脚叶阑拉着他的手靠了过来：“原来见素是真的很受欢迎。” 沈见素一时窘迫不已：“我……” 一旁的将士搂过道士的肩膀，让人离自己更近了些，挑着眉看向叶阑：“叶公子可是知难而退？” “怎会？”贵公子扣紧道士的手，展开描金玉骨的扇子轻轻摇晃，唇边留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只要能得到见素的心，再多困难我也愿意面对。” 道士听到对方的话，脸上满是惊愕，一动不动地看向贵公子。 难道……解蛊之事对这人而言，真不是帮忙这么简单？ “嫂嫂，你可算来了！” 一个活泼明媚的少女从回廊的尽头直奔道士而来。叶阑见状，抢先一把将meimei拉了过来，拧着眉道：“曦儿，你在胡说什么？不得无礼。” 叶曦调皮地撞了撞自家哥哥的肩膀，暧昧道：“哥哥别急，我都懂的。这等好事，我已经跟阿娘说了，她听了之后可高兴了，说着就要见嫂嫂。” 比叶阑还蒙圈的当事人被少女揽着手臂便要往外带，沈见素不知所措地挣了挣少女的手，却没挣开。 藏剑山庄出身的人，即便是个年纪比他小很多的女子，力气都这么大吗？ 李然清看这阵仗，亦是一股脑地揪住道士另一条胳膊，又怕弄疼了对方不敢太用力，眼睁睁地看着少女把道士带走。 被一个小姑娘拉着一路往前走，沈见素尴尬极了，急忙解释道：“叶小姐请您等一下，我是个男人，可不是您的什么‘嫂嫂’，想必是误会了……” “哎哟，我知道嫂嫂是个男人啦。” 叶曦拉着道士自顾自地走，早已将身后的人甩得老远。听着道士的话，她无所谓地解释道：“不只是我跟阿娘，我们叶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哥哥只喜欢男人，嫂嫂不用想太多哦。” 沈见素一时语塞：“这……” 道士踉踉跄跄地被少女拉着一路带到大厅内，只见座上正坐着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妇人。那老妇人穿着明黄色的长裙，厚实的白狐披风披在身上，花白的头发徐徐挽起，斜斜插着一支累金丝凤簪。 “阿娘！” 少女把人带到老妇人跟前后，无比乖巧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曦儿仔细些，不要吓着他。” 老妇人嘴上虽是在斥责，脸上却笑开了花。她颤抖地伸出手往前摸索，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向身边的少女询问道：“曦儿，这位道长在哪？” 茫然已久的沈见素被周围的奴仆迎上前，坐在老妇人的另一侧。他这才注意到，老妇人形如枯槁，两眼无神，伸在半空的手如皮包骨头，很是消瘦。 他的心像是瞬间被揪住似的，主动握住了老妇人的手，柔声道：“我在这。” “哎呀，你的手好暖。” 老妇人满意地点头，脸上绽放出光彩：“看来曦儿说得没错，阑儿他确实是……唔咳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老妇人忽然用帕子捂着嘴重重地咳了起来。贴身伺候的人连忙赶了上来，掏出药瓶倒出几颗泛着清香的药丸递到跟前，直到老妇人把药丸吃了下去之后，才慢慢缓过气来。 “阿娘。” 神色复杂的叶阑凑上前半蹲下来，不停为老妇人顺气：“您好好待在房里养病就是，又何必如此？” 痛苦的老妇人粗喘着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听曦儿说，你带了喜欢的人回来，我不过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见素不曾动弹，也不作言语，漆黑的眼睛里波涛暗涌。 坐在另一旁的叶曦听罢，欢喜地补充道：“阿娘，嫂嫂他是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哦。” “叶曦。” 好脾气的叶阑难得冷下了脸，声音低沉，颇有山雨欲来之势。心中忐忑的道士拉着对方的手，极为轻缓地摇了摇头。 迎着叶阑疑惑的目光，沈见素转而向老妇人道：“老夫人，您这是什么病？我有位大夫朋友与我同行，需不需要他给您看一看？” “谢谢你的关心。我这病，好几位大夫看了都还是那样，不过是吃着药吊着命罢了。不过好在，能让我临去之前，还能看到阑儿成家。” 道士心里虽然有些别扭，却还是握着老妇人的手，语重心长道：“您看，我这位大夫医术高超，或许可以让他试一试。对于自己的病，您可不能轻易放弃。” “那好吧，我答应你便是了。” 老妇人眉开眼笑，把手举到半空，似乎是想摸一摸道士的头。沈见素见罢，让自己的身子往老妇人靠近了些，让对方枯瘦的手落到自己的脸上。 “原来曦儿的话是真的……你的脸颊像珍珠似的，摸上去又圆又润……还有这高高的鼻子，真是挺翘，就连嘴唇都是极软的……咳咳咳……” “阿娘，您还是先回去养病吧。” 见老妇人又咳了起来，心事重重的叶阑拉开道士，命奴仆们把老妇人送回房中好生看护。 这一场闹剧总算结束，大小姐叶曦悄咪咪地早就溜没了影，剩下的道士和将士留在原地，气氛忽然有些尴尬起来。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会不会教meimei啊……唔唔唔！” 压抑情绪已久的李然清，面容变得扭曲极了。他冲上去揪住贵公子的衣领，话说到一半，硬是被道士捂住了嘴。 “然清今天辛苦了，你先回房里休息吧，好不好？” 委屈的青年听罢，难以置信地看向恳求着自己的道士：“见素，你怎么……” 进行思想斗争的青年死咬着唇，恶狠狠地瞪了眼叶阑，竟也无比听话地松开对方，起身离开。 热闹的大厅骤然变得冷清清的，沈见素寻了一处地方坐下，一脸倦意。 “抱歉见素，曦儿她胡言乱语，惹你不高兴了。” 叶阑也跟着坐在道士身边，亦是有些苦恼，却忍不住打量着对方的神色。 道士拦着他不让他解释之时，不知怎的，心中冒出一丝卑鄙的甜蜜。 “算了，女孩子心中总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倒也不足为奇。更何况……” 靠坐椅子上的道士侧着脸，窘然道：“更何况，叶小姐说的话……大概也全然不是在胡言乱语吧？” 莫名的期待涌上心头，叶阑犹豫道：“见素，你……” 沈见素低头，揉搓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表情不甚分明：“叶阑，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喜欢我，但我希望你可以另择良人相伴……你也看到了，我不可能完全属于你一个人。” 剧烈燃烧着的期待瞬间被扑灭，留下一地名为苦涩的灰烬。叶阑扶额苦笑道：“既然如此，见素你为何不向她们解释清楚？” “你的母亲以为你找到了归宿，即便重病缠身，也要穿戴整齐，万分庄重地迎接我。” 道士坐在座上平静地注视着他，脸上挂着云雾般缥缈清淡的笑意：“一想到要让你的母亲失望而归，不知怎的，我并不想这么做。” 叶阑恍然大悟，心里却苦到发麻，以至于难以呼吸。他牵住道士微凉的指尖，徐徐而上，心往神驰地扣住对方的手：“见素，你明明可以不用顾虑这么多的。” “叶阑？唔……” 贵公子的脸一下子靠得极近，炽热的呼吸不断扑到脸上。沈见素试探性叫唤了一声，反应过来之时，对方已然吻住了他。 他颤抖着往后躲闪，叶阑便跟着往前追逐，被吻得牙关渐松之时，对方乘虚而入勾住他的舌头，席卷着嘴巴里每一处地方。 他本应该推开放肆的贵公子，不知是力气渐失还是心头撞鹿，道士的手一直只是虚虚按在贵公子结实的胸膛上，不知不觉地与对方缠绵不休。 在那一场雨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发生了变化。 “见素。” 叶阑松开被吻得满脸含春的道士，捧着对方的脸，一字一句地认真回道：“即便你不完全属于我一人，但是我心甘情愿地完全属于你，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就是我的良人。” 沈见素羞得想躲，对方的手不曾在他脸上挪开。 他想问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想跟他说这样做对他根本不公平，可对方的一句“心甘情愿”，完全堵住他所有的话头。 沈见素回房休息前，又去药房看了看岑决的情况，听到大夫说自己的爱徒安然无事之后，他才肯放心离开药房，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无论是自己的，岑决的，还是叶阑的，皆让他身心俱疲。 当他拦住叶阑不让他多做解释的时候，他还有一个缘由，并没有告诉且惊且喜的对方。 那分明是羡慕，他在羡慕叶老夫人能这么关心爱护着叶阑和叶曦。 他像是仍在母体中汲取着养分的胎儿，在床上蜷缩着身子。闭上眼睛，眼底再次浮现出熟悉的画面，是那改变了他一生的一天。 年幼的他跟弟弟坐在马车上，注视着母亲的身影渐渐远去。 他奋力伸手想要抓住母亲，那样小的一个点，明明尽在掌控之中，却什么都抓不住，任由她消失在眼前。 离开父母的二人在纯阳宫相依为命，沈抱朴虽然是他的孪生弟弟，幼时的他却比自己瘦弱许多。 他是哥哥，他天生就有守护弟弟的职责。 他逼迫着自己变强，逼迫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伤心的事，积极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用无限的爱意驱赶着心底的仇恨，只希望弟弟可以平安快乐地长大。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间却变味了呢？ 如果父母还在身边，他的心便不会无处安放，他跟弟弟之间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尴尬的境地。 想到这，沈见素心中酸楚极了，却不禁笑出声来。 这世间哪来的什么如果，不过是不得不直面现实，逼着自己往未知的道路不断前行罢了。 但如今，他的弟弟又在何处？ 沈见素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合上沉重不已的双眸，任由自己暂时逃入虚幻的梦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