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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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铜龙或许是所有真龙中最合群的。 他们友善且健谈，愿意与任何同样友善的智慧生物交流。 比金龙更亲切，比赤铜龙更严肃。 无论是深奥的魔法知识还是民间的寓言故事，黄铜龙都愿意与自愿同他闲聊的生物分享。 如果真心希望与其成为朋友，黄铜龙并不会介意你的种族。 只是笔者并不建议短寿种族与其成为朋友，他们渴望闲聊直到满足的时间或许是数个月，也可能是一整年。 这对短寿种族来说代价太大了。 ——《异种族见闻录》龙类卷 真龙编 金属龙种 黄铜龙 ———— 就算是生长在沙漠的植物也会选择更适合生长的地点。 连日来只有漫漫黄沙与微型爬虫的贫瘠之地终于展现出了一丝温存。 远处被乌云盖着，雷光闪烁，头上却顶着一层冬日暖阳。 这里并非绿洲，只是长这些不合时宜却没有死掉的仙人掌与千岁兰，虽然看上去为此地添了一抹生机，转念一想却透露出些许诡异。 “这地方算是绿洲吗，至少有点绿色的。” 可惜牧尘不懂这些，他左右看了看就坐下来休息了。 萧炎凑到了一株仙人掌旁边，目光停留在上面一阵，便在牧尘呆滞的眼神下欠身微微张开嘴巴衔住一朵顶端的花的花瓣，随后将碍事的头发撩到耳后，伸出一小节舌头舔了一下。 “嗯，魔力充足，黄铜龙的品味还不赖。” 做完这些后，巨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后用指腹轻轻擦过下唇，代表着用餐结束。 唯一的观众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了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不太和谐的事，而后在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犯蠢时脸皮瞬间变得guntang。 他已经很久没有疏导过积攒下来的过剩精力了，遥想上一次还是在被通缉之前。 现在看到绿植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又见到外貌正处于他好球区的人做这种对人类来说可以规划到撩拨范畴内的动作，真的很难保持淡定。 不过还好他不是一般人，咽下一口唾沫后便恢复了平静。 “什么魔力充足？” “晨露中的魔力。” 萧炎耸了耸肩，不太在意地往前走了几步。 “我不像羽蛇或守护娜迦那样完全不用进食，刚好看到这东西就去想去尝尝。这种朝露是黄铜龙的最爱……周元那家伙还真是……” “什么意思？周元是谁？” 牧尘不理解他为何这样说，但又一个名字的出现让他警钟大鸣，立马站起来走到萧炎身旁，警惕周围是否会出现什么东西。 “仙人掌、千岁兰都是怕冷的植物，这里并不适合他们生长，而这种朝露是沿海沙漠的特产。” 萧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随后扬起一抹有些古怪的笑容。牧尘看了看，觉得这表情多少有些伤感，亦或者在感慨谁的好运，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了，巨龙便解释了缘由。 “许多年前，这里的确是沿海，巧的是同时也是沙漠，有一头时光龙路过这里，因为未知的原因发动了吐息，于是这片受到影响的植被与小生物被转移到了现在，那头时光龙的名字叫周元。” “时光龙？那是什么龙？他的吐息又是怎么回事？” 接连的陌生词汇让牧尘有些懵，但直觉告诉他必须要了解那个叫周元的龙到底干过什么，所以毫不犹豫地问了出来。 “听名字就知道了，能cao控时间的龙，我们也喜欢将其称为——永恒龙。” 萧炎向还在警戒周围的牧尘招了招手，两个人都坐在了巨大的仙人掌下。 “你应该很好奇他们的分类吧。” “那肯定的。” 牧尘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现在知道的龙类命名都很简单粗暴，全身金色的金属龙就叫金龙，拥有白色鳞片的色彩龙就叫白龙，估摸着那所谓的冥河龙大概是住在冥河中的吧，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冥河指的是什么，又到底在什么位置。 但是冥河龙和时光龙一样，名字很霸气不像各种龙兽听起来就像杂鱼，可取名的类型又和三大真龙种不同，好奇分类是理所当然的。 “时光龙是龙类中唯一一个归属于不朽龙种的种族，他们比之于真龙更为强大，有的法师将其与那些同样比真龙更为强大的龙种统称为传奇龙。” 萧炎一改往常避讳偏僻知识的做派，直接将这些非常人所能知道的知识告诉了他，但依旧给他提了个醒。 “所有传奇龙都有很严重的中立倾向，其中时光龙又为最甚，他们基本不会与其他个体有接触，顶多和神或同为不朽的种族交个朋友，平时遇到什么奇怪的现象没必要往他们身上联系。” “这样，那吐息呢？既然能被称为传奇，那应该像金属龙一样拥有不止一种吐息吧？” “是了，时光龙有两种吐息，一种是‘掠夺时间之线’，一种是‘驱逐光阴之锥’，我们看到的这些植被呈椭圆形，是锥形吐息。‘放逐光阴之锥’的能力就是将范围内的生物放逐到遥远的未来。” 萧炎看了牧尘一眼，觉得这么说他可能不一定明白这种吐息的实际作用，于是又添了一句。 “也就是说，在当前时间线追赶到被放逐的生物之前，他们将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无法被伤害也无法获救，这种攻击是不可逆的。” “原来如此……等等……” 牧尘一边听一边点头，却突然一下僵住了。 时光龙的出现让他把一些看似没有关联的事情都串联到了一起。 这是个大胆，且有些不着调的疯狂猜想。 他的脑子有点乱，没办法再细细地分析每一条证据的可能性，也没有能力验证自己的猜测。 不如直接问吧？ 牧尘扭头看向萧炎，心头有些发慌，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保持着平静。 “前辈其实，是一位神祇的作品吧？” 这句话不长却还是拆成了两段。 他问得时候语气很轻，带着些试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炎的反应。 这话让巨龙有些错愕，眨了眨眼睛准备看牧尘准备说些什么。 这是萧炎少有的神情，牧尘也因为这个动作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至少接近正确答案。 他摸了摸鼻子，又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稍微平复了一下狂跳不止的心脏才继续道。 “其实……自从我们遇到过那个所谓的失忆魔族后我就一直在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控制的，在被控制之前是不是已经作为‘失忆’魔族存在了。” “前辈说过的，蛇人的寿命和人类相同，那些混种人的状态也不像族群在迷雾湖生活了几个世纪的样子，甚至没有形成聚落。而那位魔族却是第一批魔族，所以我想，或许他在被控制之前就被旁人判定为失忆了。” 说完这部分，牧尘又看了萧炎一眼，有些紧张地将手握成拳头。 “你继续吧。” 萧炎没有喊停，他稍作沉默后点了点头，示意他把猜测过程讲完。 对方没有阻拦，牧尘的胆子也大了不少，他往萧炎身边凑了凑，清了清嗓子道。 “判断陌生人失忆与否其实很麻烦，但，如果有人不懂得一些基础物品的使用，做出‘失忆’这样的判断就相对合理些。” “时间会让人们的生活发生变化，如果魔族是被放逐的话，无法适应未来世界的生活是能够肯定的。” “前辈说过，魔族是一个疯子创造的，当时我不太懂深渊和天堂……但现在知道的，他是将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位面碰撞在一起了，为了将邪族困在里面净化掉。” “神明所谓的净化，是由神使来完成的，前辈告诉了我这么多神却从来没有讲过他们亲自处理实力在自己之下的生物，就算是低等的域外邪族也没有。也就是说他打算用神使杀光邪族。这次融合其实只是一场创造出“无名”或其他不受邪族影响的神使的尝试。” 牧尘并不是瞎猜的，既然真名很重要，那没有名字的天使是否就可以规避风险？但无名这个概念是与信仰冲突的，神明与邪魔都重视名字，无名的天使不该存在。 “这场尝试失败了，于是他让时光龙将那些失败品放逐掉了，但这个方法应该是可行的。” “被力量扭曲而成的法曲生物，只要力量足够强大可以无视诸多条件……应该没有什么比神更强大了吧？就算是前辈，应该也没办法抵抗。” “你说过，神无所不能，但你信奉无神论，既然不是敬仰的发言，那就是因为亲身体验过后做出的判断。” “‘炎帝比肩神明’，这是亮银的导师说的，而前辈不是神却拥有神的威能，这之中绝对是有原因的。时光龙只与不朽种族以及神交朋友，龙没有其他不朽种族了，只能证明你身上有神的一部分。” “前辈是中立阵营，也是因为神明需要保护世界的人，不能被善恶带来的情绪左右，所以选择了一头传奇龙种作为素材。” “我猜前辈的年龄比所有的魔族都大，但是他们的出现其实比你更早，因为他们才是最初的试验品，你是最终作。” 一口气说完分析，牧尘打开水壶狠狠的灌了一口水。 “前辈一切行动都是为了维系世界的平衡，虽然我并不懂做了那些事对世界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但是前辈爱着这个世界绝对没错，因为你是‘疯子’最完美的神使！” “八分。” “欸？” 牧尘还没从激动中缓过来，就听见萧炎淡淡的吐出一个词。 巨龙对着他笑了笑，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 “推导过程有误，比如时光龙只影响时间不影响空间，所有的魔族都由时光龙转移并不现实，还有一些是因为我还没有教给你，造成解析过程出现错误。但很努力了，你是第一个能猜到这种地步的聪明孩子，所以只扣一分。” “因为前辈压根就没打算瞒着我……还有一分呢？” 这个分数幼崽并不太满意，他就怕萧炎再说什么满分是一百之类的话。 “结论错了。” 萧炎摇了摇头，但神情却非常温柔，看上去都不像在否定他，也没有因为他的胡乱分析生气。 “我并非最终作，也并非神使，更不是完美的作品。” “前辈没必要这么谦虚……” 牧尘有些着急，连忙出言反驳。 “不是谦虚。” 萧炎竖起一只手掌止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是残渣，一目了然。” 这话不错，萧炎的缺陷非常明显，他傲慢，无法像真正的神一样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欢开些不讨人喜欢的玩笑，一演戏就会上头，总是趋向于用武力解决问题，甚至无法使用魔法。 不信任朋友、性格恶劣、对恶行可以视若无睹，固执又记仇，这样的生灵谈不上完美。 “但至少我很喜欢你！” 牧尘一把将他抱住，似乎是觉得这样能够安慰他。 “你干嘛？” 萧炎还有半句话被这偷袭打断，他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倒是没有拒绝。 巨龙感受着幼崽的心跳，大致上明白了这么回事，一瞬间又有些哭笑不得了。 “我没有难过，只是实话实说，人类还真是感性。” 说完又揉了揉牧尘的脑袋，这才轻轻把他推开。 “现在也差不多到地方了，你就在这里等我。” 萧炎看着远处天空上闪烁着的雷电，拍了拍牧尘的肩膀后站了起来，便准备只身前往。 “慢着慢着，等雷暴过后再说吧！” 牧尘连忙把他拉住，这才刚准备抒情，他肚子里的草稿都打好了，怎么就要走了？ 往萧炎打算去的地方望去，是一座处于雷暴与乌云之下的岩山。 说起来两个人已经在白沙地走了三天了，除了脚下这片来自过去的沙漠生态群，这座巨大岩山也诡异得很，只是被萧炎吸引了注意力之后他就完全没有去看过那边了。 它静静地伫立在二人目所能及的地方，从一开始就缠绕着翻腾的乌云与惨白的雷电。 沙漠中的雷暴是少见的，而且多发生于夏季，冬季降水都显得奇妙，闪烁的电弧几乎可以被定性为违反常理。 那场雪结束后天便放晴了，现在都还有阳光洒在身上，如今却看到这样的景象，牧尘觉得不对劲也是正常的。 “停不下来的。” 萧炎看着学徒焦急又有些难过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大概率是不想留下等人。 他索性顺从地有坐了下去，任由他像八爪鱼似的缠在自己身上，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这是‘区域效应’，因传奇等级的生物在这里定居而产生。” “区域效应？” 牧尘微微一怔，他倒是听导师讲过许多生物对巢xue的选址，比如高山上的鹿鹰兽、海边的青铜龙、森林中的位移兽等等。 但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听。 “强大的生物在确定自己的巢xue之后，周遭的环境会因为该个体过于强大的魔法波动形成周期性的魔力潮汐，一段时间后，周围的环境就会被其改造成自己最喜欢的模样。” “还有这种事？” 牧尘看向那层层叠叠的乌云，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所以那边只打雷不下雨吗。” “下不下雨看巢xue主人的心情，区域效应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萧炎在他疑惑的眼神下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 “整片幽冥毒沼都是摩诃天的地盘。” “哈？！” 牧尘大叫出声，眼睛也瞪得老圆。 幽冥毒沼有多大他深有体会，所以才会觉得荒诞。 那是腐烂和衰败的国度，除了剧毒的淤泥和扭曲的植物，便是无处不在的飞虫。 能在那里正常生活的多是些几乎没有智力的软泥怪或处于半癫狂状态的狂蛙人。 令人窒息的瘴气劝诱入侵者放下执念，在腐朽之中感受猎手的锋锐，然后发誓憎恶生命、唾弃良善，从而回归阴郁之王的怀抱。 此时回想起，只觉得好不容易摆脱的嗡嗡声又回来了，吵得人心烦。 说这些都是被他两打劫了宝贝的冤大头造就的，就非常没有真实感。 萧炎看着牧尘慢慢变化的表情就差不多猜到他的想法了，知道要是不解释清楚这小崽子又会胡思乱想，于是把他扒拉到一旁坐好，叉着腰道。 “摩诃天好歹也是太古龙，你不要把他想得太弱了。” “太古龙，有时光龙厉害吗？” “太古指的是活了多久，或许会有比时光龙强的其他太古龙吧，毕竟龙的实力是和年龄有直接关系的，如果你知道一头龙的年龄，那么也可以快速的判断出他的实力，反之亦然。” “可是问年龄不是听不礼貌的吗？” “不需要问，你看他的模样就能能做判断，最通用的是看眼睛。” 萧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一般来讲，眼球越剔透，轮廓越模糊的龙年龄越大，之后我也会教你从其他方面判断他们的年龄，总之越古老的龙越强，这点是没有例外的。” 牧尘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当时自己和这人面对面时看到那令他的心悸动不已的星璇。 原来如此，那是非凡龙种的象征。 “龙的年龄是怎么分的？” “每种龙都不一样，不过一般认为龙的一生会经历十二个阶段，分别为雏龙、幼龙、少年龙、青少年龙、青年龙、成年龙、壮年龙、老年龙、极老龙、古龙、上古龙以及太古龙。” “嗯……” 牧尘摸了摸下巴，又抬眼看了萧炎一眼。 “前辈也是太古龙？” “是啊，只不过我的眼睛也被扭曲了，看不出什么年龄罢了。” 萧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扬起大拇指朝远处的岩山指了指。 “我去去就回，你乖乖待着这里。” “我也要去！” 牧尘跟着站了起来，就算萧炎已经变相给他说明了危险性也不愿意待在原地。 他也竖起一根手指，神情有些急切。 “用一次奖励换。” “嘶——你还挺会玩的。” 萧炎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决定。 看他这副纠结的样子牧尘突然意识到应该是还没有完全结束的特训。 “相位蜘蛛是蓝白色！和蝎尾狮差不多大！” 他大吼一声，然后拍了拍自己胸膛。 “它逃跑的时候我看见了！” “你一直都在等它逃跑啊。” 萧炎有些无语，他本来是想训练牧尘的观察力，结果这小子居然搞这么一出。 相位蜘蛛说到底也得从以太界来到大千之后才知道这里有什么，而当他察觉到危险时就会逃跑，比如注意到了远处的雷电。 牧尘就是利用这点和生物逃跑时滞留在大千时间捕捉到那东西的模样。 “但是我确实看到了。” 牧尘也知道自己这是在耍小聪明，却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道。 “前辈之前可没说不能这样，现在我做到了，你也不许反悔。” “……小兔崽子。” 萧炎翻了个白眼，但确实是自己没有给出限制，这个训练还是只能算他通过。 过是过了，但这种投机取巧可不值得表扬，用龙语骂了幼崽一句才点头同意了他跟过来。 “上魅影驹吧，那边的地表应该被扭曲成流沙了。” “嘿嘿，好！” 牧尘连忙跟了上去，看着萧炎的背影却有些迷茫。 如果他的眼睛被扭曲了，那自己看到的星璇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