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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是老奴冒犯了!可眼下老奴没的选了!您放心,老奴会拼死保护您的安全,一旦咱们脱离险境,老奴立即以死谢罪!”说罢,他朝西岭月重重磕了一个头,旋即示意手下将两人五花大绑,押下瞭望台。落日熔金、残阳如血,黄昏的风吹拂在太平山脚,仿佛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荆南的兵马并未进城,从东城门外直接绕到了太平山;山南西道、山南东道和剑南东川的兵马则驻扎在武宁县外,配合荆南从北、西、东三个方向形成围困之势;黔中道兵马还在路上,但已受命围堵城南的水路。这是裴行立的主意。因为大军一旦进城,必定要与武宁县的暗卫展开厮杀,他们对城中布局不够了解,容易误入陷阱,不如在城外包围待命。这一次行动,他也是城外三军——山南西道、山南东道、剑南东川的总指挥,坐镇城南,占据水路要塞。而新任剑南西川节度使武元衡、荆南节度使裴钧则亲自带队,领着三万人马来到太平山脚下,与半山腰的萧致武展开对峙。晚风飒飒,凌厉而肃杀,吹拂着两阵旗幡,各不相让。“武相爷不愧是武氏族人,竟让你找到了这里。”萧致武最先讽刺出声。“不敢。还是西川县主聪慧,及时找出了南浦郡,本官不过略加推猜而已。”武元衡刻意说道。萧致武果然面色一沉,暗恨自己没有早一步把真相告诉西岭月,反而促使她站到了对立面上。“相爷出身武氏一族,如今却帮着李唐皇室,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他冷笑质问。“李、武两家本就一体。当年则天皇后留下遗言,去帝号,还政李唐,本官身为她的曾侄孙,自然顺从曾祖姑母的遗愿行事。”武元衡得体应对。听闻此言,萧致武目露愤恨:“你所效忠的李唐皇室,数百年来手足相残、父子相煎,更对武氏一族赶尽杀绝!这也是则天皇后教你的?”这一问,竟使武元衡沉默半晌:“则天皇后称帝时,也对唐室子弟大肆屠戮,更对亲子赶尽杀绝……李、武两家的恩怨太多了,孰是孰非根本论不清楚,萧先生又何必执着于旧事?”“旧事?”萧致武仍旧冷笑,“你是武氏的叛徒,不必多说!今日老朽即便死在这太平山,也绝不投降李唐!”武元衡见他软硬不吃,也很恼火:“先生这话倒让本官看不明白了。武氏一族遍布天下,长安城内至少还有族人上百,本官从没听说有谁怨恨唐室,你姓萧的外人为何要来置喙?你有什么资格?”“恐怕是个幌子吧!”郭仲霆也在一旁帮腔,“你是想借武周复辟,自己称帝吧!”此言一出,荆南大军之中立即爆发小声的议论,士兵们对这个猜测纷纷表示赞同。萧致武索性不再废话,示意朱源霖举起手中旗幡。一阵鼓声随即响彻天地,太平山上sao动骤起,是有大批弓箭手持箭就位,准备从山上各个方位向山脚投射火箭。武元衡见状大笑:“萧先生,这太平山上尽是草木,你投射火箭不怕引火自焚?”“不劳相爷费心。”萧致武显然早有准备,又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殿下和福王呢?怎么还没来?”话音刚落,就见萧忆和朱叔从山洞里走了出来,身后一队人马押着西岭月和李成轩。“王爷!月儿!”郭仲霆连忙朝两人摆手。萧致武遂指着两人说道:“李唐无情,迫害武周,今日我就以李唐皇室的血脉开祭,告慰则天大帝在天之灵!”“你疯了!”郭仲霆立即呵斥,“王爷也是武后的后嗣,他是睿宗的五世孙!”然而萧致武根本不听,命令手下将李成轩押往阵前,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要举刀歃血。“谁敢!”西岭月见状嘶声高喊,“我才是康兴殿下!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动手?!”武元衡也配合地喊道:“效忠武氏的诸位英雄,且听我武元衡说一句!我乃则天皇后曾侄孙,奉命前来招安!诸位不要被萧家父子所骗,他们是要自立为帝!诸位千万不能助纣为虐!”傍晚的风将他的话语吹送至很远,吹入一些武宁暗卫耳中,有些人似乎相信了,把猜疑的目光投向萧致武。西岭月便顺势斥责那队暗卫:“你们到底是效忠于我,还是萧致武?!”暗卫们也纷纷流露出惊疑之色。见此情形,萧致武失望地看向她:“月儿,我白白养了你十八年!”“你是利用了我十八年。”西岭月逼自己硬下心肠,“你若真是为我好,眼下就放了我们。复兴武周,不是你说了算!我也不是你的傀儡!”“月儿!”萧忆出言喝止,示意她不要惹怒萧致武。后者已是佯作大恸,指着她斥责:“殿下,我萧家为了武氏的大业,数代尽忠!老奴更为了您鞠躬尽瘁!如今您却爱上李唐的子孙,要为了一个男人数典忘祖!老奴真是痛心不已!唐室的富贵、福王妃的位置您就如此贪恋?竟让您忘了肩负的大业!老奴愧对则天大帝,愧对太平公主!九泉之下实在是无颜面对她们啊!”萧致武如此说着,顷刻间已泪洒当场。详知内情之人都晓得他是在演戏,可武氏的暗卫却都信了,毕竟西岭月的确是和李成轩在一起。而西岭月本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回想着萧致武的一番话语,心中起起伏伏。有一点他说对了,她的确爱上了李唐皇室的男人。她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女帝,不想复辟,她只想做个平平凡凡安安稳稳的女子,与心爱之人携手余生,这就是她的私心。一篇,一个武氏遗孤的秘密,已经致使太多人死去!刘掌柜、阿度、安成上人、精精儿、空空儿、李忘真,还有纪美人,以及更早的齐长天,甚至是王勃一族……这些都是她背下的人命债,可她还不起!这般想着,西岭月竟感到前所未有地冲动,也是前所未有地悲痛。她流着泪看向两阵之中熟悉的人们:萧致武、萧忆、李成轩、郭仲霆、白居易、武元衡……他们出现在她人生的不同阶段,见证了她的前半生,把西岭月和康兴殿下分割开来。也许她应该感到庆幸,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如此惊心动魄的一生。也许她应该感到释怀,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去偿还所欠的债。来之前她一直在想,她要用最小的代价解决此事,最好能不流一滴血,甚至不流一滴泪,然而世事岂能都如人愿?那不过是她在自欺欺人罢了。忆哥哥说得对,最小的代价绝不是如此。最小的代价……也必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