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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留一个时辰弹奏秦筝。不过这次重逢后她竟一次也没弹过,陆之遥也几乎忘了她会弹秦筝这件事。他路过琴房窗前,发现里面悄然无声,扭头朝里一看,秦筝安静地躺在琴案上,旁边香炉中青烟袅袅。唐纾云坐在案前,手中托着个圆滚滚的木球,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出神。陆之遥看到那木球,刚觉得眼熟,猛然想起那就是他当年送给唐纾云的鲁班球。他顿时百感交集,脚被钉住似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唐纾云浑然不觉,她拿着鲁班球抚摸了许久,然后动手将球三两下拆得支离破碎,又极其娴熟地重新组装起来。陆之遥想起当年自己刚刚将这只鲁班球送给她时,她翻来覆去研究了好久,始终无从下手。后来还是叶凌霄教会她如何拆解重装。他此刻心绪万千,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声音惊动了唐纾云,她抬起头来,却只看到窗外绿树浓荫生意盎然。而陆之遥侧身躲在窗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心虚,好像他才是做错事的那一个。他无心逗留,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间。他后来未能再有机会去找那二人谈话,因为唐纾云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主人。没等陆之遥主动开口,她便命人在他客房门外设下祭祀的供案,并备下香烛冥纸与瓜果祭品等。中元道场过后,陆之遥便在自己门前遥祭陆家先祖。入夜后焚纸祭灵,之后依习俗还要放河灯。唐纾云早已安排妥当,叫人将獒犬安置到别处,自己与赵明璋在后门外的码头上放灯。陆之遥站在不远的地方,默默地看这对夫妻相敬如宾的模样。流素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将河灯点燃后递给唐纾云和赵明璋,由他二人亲手放入河中。这习俗颇有些雅趣,让河灯顺水漂流,一说能牵引魂灵往升仙境,一说能放逐灾祸消弭苦厄。唐纾云大约是采信后者,她望着河灯漂远,垂下眼帘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赵琲这两天精神不好,吃得不多又总是腹泻。乳母说是因为天气炎热,小孩子受了暑气,等过几天凉快了就好。而请回家做法事的道长却说,是因为七月鬼门大开,阴气太重,小孩子阳元虚弱才会如此,等熬过这个月自会慢慢好转。总之,都是要等。唐纾云对这两者皆半信半疑,决定观察两日再说。她祈福完毕睁开眼睛,赵明璋搀扶她起身,让出码头的位置。陆之遥走上前,将自己的河灯放入水中。他目送那盏灯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地漂远,一直到几丈外的石桥下,混入灿烂的浮灯之海。陆之遥眨了一下眼,便再也分不清哪一盏是自己的。他在一片灯影中升起目光,看到石桥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刚好路过,微笑着朝自己投来一瞥。陆之遥突然心跳一滞。河灯放完便可回府,陆之遥告知稍后归来,人往石桥那边走去。唐纾云朝他的背影看了两眼,再回神时,赵明璋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内。流素在身后提醒她还要去看小少爷。唐纾云点了点头,快步走进门去。陆之遥来到石桥上,那人早已不知所踪。头顶悬着朗月稀星,两岸行人来往如梭,桥下灯河缓缓流过。他看向流光去处,觉得心里空得发慌。当晚他睡下不久,便开始做梦。梦中又是春夏之交,他躺在赤松居门前,眼皮粘了胶似的睁不开。有人往他嘴里倒了一种药效凶猛的粉末,一入口便有如生出千万根芒刺。后来又给他灌水,令他吐得几乎虚脱。他奋力睁开眼睛,看到一位粉衫女子坐在自己床边,脸上挂着温柔浅笑。梦里感受不到时间的经过,上一刻那粉衫女子向他递来一杯清水,下一刻他已站在庭院里,手中握着一只木球,翻来覆去,却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粉衫女子依然在他身边,月色正好,花也正好,但她的脸却像裹着一团月晕,看不真切。他隐约记得有一位女子,自己对她颇有好感,所以要送她这只木球,而此处没有别人,想必就是身边这位。他于是将木球送给她消遣,她却看也不看就物归原主,语气冷漠:“我不会玩这个,拿去给别人吧。”不,明明不该是这样的。现实的片段冲过脑海,不一样的回忆令他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而他在梦里都幻想着抹杀过去。陆之遥在梦中反省,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将木球草率送人。开头就错了,到底还是错的。这令他无法释怀,低头又见手中的木球,懊恼之下便要扔出去,可还未出手,木球却被别人轻而易举地夺走了。那人将木球抛着玩,脸上笑得灿烂。陆之遥一时又忘了自己身在梦境。他认出眼前的少女,想着她方才恐怕目睹了一切,顿时忐忑起来。他心虚地伸手想拿回木球,那人却不允,笑着收拢了五指,将木球紧握在手中。他看着对方的动作,觉得胸膛里那颗心也被人攥得生疼,低头一看,却见自己胸中空空如也。他茫然抬头,意识到自己的那颗心正被少女攥在手中。少女在他讶异的目光中,手缓缓按进了自己的胸膛,而后朝他嫣然一笑:“从今往后,这颗心归我了!”陆之遥喘着粗气惊醒过来,窗外正下大雨。他用力按住心口,感觉那里被千头万绪塞满,撑得几乎要破胸而出。这一夜终究无眠。第44章人生何处不逢君赵琲的情况越发糟糕,已经发展到喝不下奶水,连哭都没有了力气。赵明璋和唐纾云先后请过两个郎中,诊断的结果居然不相同,听着却各有道理,开出来两副药方相差甚远,当父母的竟无一敢用。唐纾云急得眼泪涟涟,赵明璋则当机立断,派人去月升药庐请儿科圣手。郎中进门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个背药箱的医女,众人见状一愣。陆之遥莫名生出恍然如梦的感觉,一颗心却自发地跳快了几分,漾起一点酸酸麻麻的酥。胥凤仪见众人茫然,笑着指向身前那位向大家介绍:“这位张郎中对于医治幼儿颇有经验。有他在,诸位尽可以放心。”赵明璋连忙点头,对张郎中抱拳行礼:“有劳张郎中了!”说着引他往里走。唐纾云快步跟上,心中依然隐隐不安。陆之遥微微落后,走到胥凤仪身边,问她怎么来了。胥凤仪答道:“我最近在药庐帮忙,听说小公子病了,就和郎中一起过来看看。”她边说边将陆之遥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怎么好像瘦了?是因为担心小公子的病,还是因为担心赵夫人的安危?连脸色都憔悴了!”“有吗?”陆之遥反问一句,“很明显?”“显而易见!”一行人来到婴儿房中,胥凤仪打开药箱摆好纸笔,在一边候着。张郎中仔细察看赵琲的情况,望闻问切一套流程走下来,心里约莫有数。唐纾云焦急地问他情况如何,他却没有立刻给出诊断,反而提出要看看奶娘。之前来的郎中都只是看孩子,却没一个要看乳母的。赵明璋见这位张郎中行事与众不同,心想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