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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藏在前方,终究没看出内里玄机。其实,即使她不用巧劲,随随便便刺杀两人,其他人也怀疑不到她头上。吴夜武功说好不好,说差不差,与死者在伯仲之间,并无轻易捏出冰柱的内功。他能成功杀人的话,唐宝牛也能和关七一战了。风紧雪急,天色阴暗昏黑,室内人来人往,烛光晃动不休,外加命案频发,众人潜意识里均有巨大压力。他们全副心神关注黑衣老人,根本不在乎吴夜的举动。她随时准备东窗事发,暴起杀人,不想拖延了这么久。敢死队出师未捷身先死,龙八索性当了缩头乌龟,老老实实窝在楼里。他这一窝,等同于自寻死路,再也没能走出这座雕梁画栋,外接抄手回廊的华美小楼。吴夜的尸体被她藏在一间仓库,以后衙门进行搜查,肯定会发现。至于钟午和黄昏……她想到这儿,忽然双眉一蹙,回身一望。龙八太爷横尸于太师椅上,已经完全断了气。多指头陀维持端坐的姿势,坐在龙八对面,双手平放膝上,头低垂胸前,困难地吸着气。他一吸气,便有血红色的泡沫从鼻中涌出,让下一次呼吸更加困难。他施展多罗叶指时,挨了第一刀,施展拈花指时,挨了第二刀。他武功确实很高,甚至比传闻中还高,却不幸碰上了一个更高的敌人。他没死,离死仅有一步之遥。这个时候,他竭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抬头,发现“吴夜”正在当窗理发髻,对壶贴花黄。他气若游丝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假扮身份……为什么偷袭?”苏夜托了托下巴,身体猛地挺直,弹指间,重新变成一条相貌堂堂的大汉。她仍然使用吴夜的声音,悠然笑道:“大师想问,你与八太爷两人加起来,当面硬拼,同样不是我的对手。我何必多此一举?”多指头陀的血涌入喉咙,呛得他说不出话。他挤了半天,只挤出了两个字,“无……耻……”同时,他努力睁开眼睛,用眼神表示,那就是他想问的问题。苏夜一愣,笑道:“我本不想浪费口舌,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之所以这么做,共有三个原因。”她担心自己没说完,多指头陀就坚持不住,于是说得又快又清晰,“那时,任劳、任怨两兄弟在天泉湖驾船围攻颜鹤发,打算抓捕苏梦枕。他们两位平时做何营生,有何手段,相信大师你也很清楚。”“我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恨透了他们,也恨透了你们,不但恨,而且痛恨,”苏夜微微一笑,顺便抬起手,凌空画了个圈,表示“你们”是虚指,“他们已死在我手里,可我仍然恨,一想到那一夜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就和大师一样,心血直冲喉头。”“我想报复,我选择最可怕,最有威慑力的方式,向你们下手。”她说到后来,语气里笑意消失,充满刺骨的恨意,好像寒风冲破窗纸,撞进多指头陀的耳朵。她略微一停顿,继续说道:“此外,我想借此机会,练一练我的易容术,昔年的上官世家、如今的金字招牌方家,都精通易容。易容至难之处在于,如何才能骗过正主的亲朋好友。要达到这个目标,音容笑貌、动作姿势一样不可或缺,甚至常人注意不到的细微关节,也得尽力留意。”“如果熟悉吴夜的人很难认出我,”她微笑道,“我就勉强可以出师了吧?这一次成功个七八分,下一次有可能是九分、十分。大师,你说我的下个目标,是谁家宅院呢?”多指头陀没有回答,因为他不能回答。他咽喉无伤,肺叶却遭刀气摧毁,若非他长年修炼五台山的“无法大-法”,内功练到了极致,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苏夜缓步走近,低头看他,眸中绝无怜悯,只有冰冷,“第三个原因嘛,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难道大师做得,我做不得?你到天衣居士身边藏了那么多年,为的是伺机害死他,在蔡京面前争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你是看破了呢?还是至死执迷不悟,不后悔自己心术不正,只后悔手段不够高?”多指头陀失踪很长时间,连方应看都不知道他的下落,认为他不是死了,就是云游四海,浪迹天涯。但他一直活得很好,去主持了一家叫作“老子庙”的寺庙。他和天衣居士成了生死之交,凡事投其所好,并拿寺里的香火钱,帮忙支付一切花费。天衣居士一切起居饮食、爱好花销,都由他出钱,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时候,天衣居士自觉不妥,多指头陀便大说好话,把他形容成仙神一样的绝世高人,与俗人不同。仙神用了老子庙的布施,不是损失,而是荣耀。这种话说得多了,天衣居士便不再推辞,大大方方拿了钱。然而,那并非香火钱,而是从太师府里得到的金银,专门用于收买拉拢。多指头陀本人亦是奉蔡京之命,到诸葛神侯二师兄身边监视的。不幸的是,天衣居士早已看破这个阴谋,这才拿钱拿的心安理得,一次也不拒绝。头陀花了钱,费了力气,好话说尽,像拍蔡京马屁一样拍天衣居士,用弹琴、养鱼、下棋等手艺拢住对方,结果自己才是那个被骗了的傻瓜。苏夜从王小石口中得悉此事,轻描淡写说出,用来讽刺他机关算尽太聪明。多指头陀刚才不回答,这次仍不答。他喉里发出一阵格格的轻响,吐出最后一口气,头一侧,就此死去。他永远听不到任何问题,也给不出任何答案了。苏夜一笑,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龙八,转身走出这间花厅。她继续顶着吴夜的皮囊,出门寻找钟午,口称龙八太爷有事。钟午不疑有他,抬脚就走,一进厅门,身后骤然挨了一掌,哼都没哼一声,气绝当场。苏夜从三具尸体身边搜出令牌、令旗,不管有用无用,均塞在自己腰间。做完这些事之后,她找出楼外防守较为稀疏的方向,开启窗户,在浓暗夜色、呼啸冬风的掩护下,如同一只长着隐形翅膀的大鸟,掠向深记洞窟。“落日杵”黄昏正躺在深记洞窟旁边的一排房屋里。事发至今,龙八起初心慌意乱,然后慌不择路,最后呜呼哀哉。慌乱期间,他好歹没彻底忘记黄昏,派一队人到洞窟这里,把怪事囫囵吞枣似地告诉了他。寻梦园一干人马调动,他也都在事后收到消息。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