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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感染了风寒有些咳嗽,怕引发肺炎才送他去医院的。”蹩脚的撒谎,顾宵良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这样的话,他们明天就不能来送外公了……”年年心中难过,又有些失望。顾宵良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年年,明天你外公出殡以后,你和我一起回京华市,今后由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去京华市?和叔叔生活在一起?这些话从顾宵良口中讲出来的时候,年年才发觉自己潜意识一直在逃避明天过后的事情,也隐含了对这位认识不过一两天的长腿叔叔的不舍。“叔叔没什么本事,只是有两家公司外加一个小花园傍身,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个小康之家。养个小姑娘,应该没什么压力。”顾宵良尽量把话说得很轻松。“可是,可是申奶奶和哥哥……”女孩轻咬下唇,心中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如果他们愿意,申奶奶今后的养老费用,申雨大学之前的生活费和学杂费,叔叔都可以承担。”顾宵良郑重地承诺着,眼中充满了期盼,“年年,今后你会是叔叔最亲最爱的人,无论去哪里,叔叔都会陪着你。”最亲最爱的人?这个词语瞬间将女孩卷入温热的涌潮,她的眼角湿润起来。往后的漫长岁月里,每当年年陷入困窘,便会本能地温习此刻的幸福,用来提醒自己,即使处在最恶劣的环境中,永远会有一位长腿叔叔再身边守护着自己。年年忍不住将眼泪洒在顾宵良的肩膀,带着哭腔在顾宵良的耳边回答:“叔叔,我愿意跟你走。”顾宵良心中的石头落地,终于欣慰地笑了。他从行李箱中取出几本画册,给年年读了几段神话故事,慢慢将她安抚入睡。这时,“嘀、嘀”两声短信提示音,从自己的风衣口袋里传出。顾宵良打开手机,看到是闵斯澈发过来一条彩信,一张JPG格式的电子照片,文件名是“冷狐狸”。原始合影照中的老人已被PS剪切掉,只留十八岁的清纯少女,默然而独立,莞尔浅笑生。终于,压抑许久的悲伤排山倒海地从指间蔓延到心田,顾宵良轻抚着相片,无声地抽泣起来。第9章告别夏庄第二天是外公出殡的日子,天还没亮,年年便在一阵哀乐中醒来,下意识地走出去寻找顾宵良。冷家人丁零落,汇聚来祭送奠仪的人多是夏庄的邻里,他们三五成群地坐在冷嵘灵堂附近,里面摆着一副虚掩着的寿棺,周围有老人叹息:“上好的柳州楠木,人活一辈子,有这样的老房子住,上天入地都没啥遗憾了。”除却远亲近邻,冷家院落一角还围坐着几个身穿黑色西式礼服的人,正各自调试着唢呐、笛子等乐器。他们旁边的储物箱上贴着“密城殡仪馆”的标识,音响里单曲循环着葬礼进行曲。年年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她走到厨房门口,里面有个颀长的身影站在煤气灶前,黑色的风衣在水蒸汽的萦绕里显得有些飘渺。“叔叔。”年年安心地上前几步。“你这是叫哪个叔叔,嗯?”男人转身看过来,露出柔软的金发,“没良心的坏丫头,亏我一大早回来给你煮早餐。”原来是消失了一整夜的闵斯澈,年年神色尴尬地说:“闵叔叔,谢谢你。”闵斯澈得意地理理脖子上的丧葬布:“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我和宵良比,谁长得更帅更好看?”年年忍下心里的恶寒,转移话题地问:“叔叔呢?”“那家伙!凌晨几个夺命连环call把我逼到殡仪馆,直接拿走我熬夜赶制出来的照片,然后就把我打入冷宫了……所以,我就凄惨地变成给小萝莉煮早餐的小阿姨了……”闵斯澈愤愤地揉揉黑眼圈。原来顾宵良是一大早,将冷嵘的遗体送去殡仪馆火化了。冷嵘是军人出身,生前对火葬想必也是极支持的,年年想到这也感到有些欣慰。闵斯澈从锅里捞出一个guntang的鸡蛋,过冷水后熟练地剥开,递给年年:“快吃,免得饿坏了你,宵良回来要兴师问罪的。”“咳、咳……你要不要考虑放些茶叶和香料?”年年被蛋黄噎得难受。“笨蛋,我才不要告诉你我只会做白水煮蛋呢!”闵斯澈好笑地递给女孩一盒热牛奶。太阳升起的时候,顾宵良和村长王树才等人手捧着冷嵘的骨灰遗照,在殡仪馆乐队演奏的哀乐声中走进了冷院。一群披白挂蓝的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冷嵘的骨灰前,失声痛哭。顾宵良深受感染悲从中来,手捧骨灰的王树才也悲悯地说:“他们多少远近都和冷老哥有些亲戚关系,如今赶过来哭一哭也是应该。只可惜老哥眼下也没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为他回礼送终……”王树才腾出一只手抹起了眼泪。“我可以!代替冷玉为她的父亲送老、照顾年年。”顾宵良的语气非常坚定,他捧着冷嵘的遗照,重重的跪下去,向周围的人回礼,连叩三首。四下的相邻都对顾宵良这种临危担孝义的言行感到欣慰。顾宵良颔首不语,大步走出人群外,朝着手牵手站在一起的年年和闵斯澈走去。连日的抑郁悲泣,已经透支了年年的恸哭的气力,但看到外公遗像的瞬间,她的眼泪还是决堤而下。遗照里,十年前的外公,中山装下的身姿矫健活络,抿嘴而笑,眉目里充满了对生活的从容和自信。年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神采奕奕的外公,她多渴望这样的健康和微笑能生动地延续下去,但现实中,因年迈健忘残疾卧床的缘故,外公总是苍老迟缓、呆滞麻木的。当他的小外孙女终于见识到自己外公的英勇神武时,他却以更快的速度终结了苦不堪言的一生。是夜,他的生命如烟花般绚烂,受得起任何人膜拜。“年年,不要哭,还记得昨天叔叔给你说过的话吗?”顾宵良从闵斯澈那接过女孩的手握住。“记得,顺应变,所以要节制哀痛。”年年抚上相框,心中依然有些委屈。“你看闵叔叔把外公的脸还原得多好。当外公对我们微笑的时候,我们就不要对着他哭,好不好?”冷年年看看照片,再看看整个院落,舅爷王树才已经将外公的骨灰放至寿棺旁的矮桌上,四周围坐着村北张大爷,村西孙二婶子……悲戚呜咽声时起时落。唯有那被追悼的主人公,透过玻璃相框安静地看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