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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鞋，mama拉着楚修远就往卧室去：“你爸爸说你今天回来，我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楚修远跟着走到床边，床上放了一排照片，定睛一看，居然全是相亲照。“妈……”“怎么样？我可是特地从微信里打印出来的。”mama期待地拿起一张，“你看这个女孩，家里全是知识分子，书香门第，家庭条件也和我们家差不多，有两套房……”“妈……”楚修远按下照片打断了mama，“你觉得幸福的婚姻是什么样的？”mama有点莫名：“问这干什么？”“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在这之前，我想先判断一下，我能不能把秘密告诉你。”听到秘密mama好奇：“有什么秘密是mama不能知道的？”“我心里有个标准，如果我们的想法认知相差太多，为了我们不起争执，我会选择不告诉你。”“吊我胃口……”mama嘟囔了两声。楚修远微笑着看mama，笑得有点坏：“想听吗，我的秘密。”mama怎么会不想听，那个神神秘秘的秘密简直戳中mama软肋。“所以你觉得幸福的婚姻是什么样的？”mama想了想：“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子孙孝顺。”“那丁克族呢？他们不会有孝顺的子孙，他们的婚姻就不幸福吗？”“诶？”mama一下被问住了，歪头想了两秒，突然紧张地问，“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想当丁克族吧……”楚修远佯装失望地叹一口气：“忘记我说的秘密吧，我去帮老爸打下手。”“等等等等！”mama拉住楚修远，“我再想想，我再想想。”楚修远停下脚步，说：“假设你和爸爸在一起，但是你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受孕，你们养不出孩子，可爸爸对你不离不弃，替你挡住来自家庭的压力，退休后你们没有孩子养老，可你和爸爸一起环游世界，直到生命的尽头，他都陪着你，你觉得这样的婚姻幸福吗。”mama愣了愣，看看楚修远，瞥开眼又想了想爸爸，睁大眼又看向楚修远，点点头：“幸福。”“我也觉得幸福。因为你拥有爸爸，爸爸也拥有你。”楚修远笑，“但如果陪你环游世界的不是爸爸，你还觉得幸福吗。”mama摇摇头：“我和你爸都那么多年了……”“那如果你当初就得知自己无法生育，还会答应爸爸的求婚吗？”mama张口想说会，却只吸进一口空气，她努力去思索，眉头蹙紧，最后什么都答不上来。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她却得不出答案：“我不知道，我想答应，可是又怕耽误他……”楚修远转身，微微松出一口气，又露出个极为浅淡的微笑，在床边坐下，扫乱一床的照片，抬头看mama：“我的秘密是，我不能去耽误这些女孩，因为我心里装着一个人，就像你心里装着爸爸一样。”mama怔愣：“你有……喜欢的人了？”“有。”坚定的。“啊。”mama拍了拍额头，现在才想起来楚修远很久之前似乎说过他有心上人。楚修远笑笑：“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mama懵懵懂懂点点头，在楚修远身边坐下：“好。”“我的故事。”mama笑：“你有什么故事是mama不知道的？”楚修远撑在床上的手缓缓抓紧了被单，他回想了一下和爸爸一起赏月的那一晚，又慢慢将手松开：“我这一生，有两个执念，但我放弃了其中一个。”mama突然紧张地绞紧了双手：“为什么？你放弃了哪……”“我放弃了我的梦想。”mama反复捏起手指，楚修远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你还记得我小学的时候写过一篇作文吗？”mama紧张地摇头。楚修远说：“叫我的梦想。”mama比爸爸敏感许多，感情也细腻太多，楚修远说得很认真，当他告诉mama他不知该如何和朋友们解释他当不成医生，不知如何和朱昭解释为什么会去公卫报道，当他给自己贴上了“三无人士”标签，无目标、无理想、无憧憬时，mama僵坐在床边，再也扯不出一个笑容。“我没有办法告诉他们，我的梦想死了。我说不出口，好像不说出口，我就还活着。”“那个夏天我知道了，什么叫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mama的嘴唇都颤抖起来，却像是被楚修远惊吓到，一个字都说不出。“那年夏天我发现，我可以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我找不到能收容我的地方，找不到我可以存在的地方，我甚至无法存在于这个家里，无法存在于我设想的未来里，就连我的幻想中，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唯一还呼吸着空气的理由，是我爱你们。”楚修远再一次苦笑，“你说害怕我出意外，害怕我死，可是mama你告诉我，我还活着吗。”mama颤抖的嘴皮边，猝而划过两行泪，楚修远看不出是懊悔还是自责，是伤心还是痛苦，只知道mama泣不成声，一遍遍哽咽着，反复许许多多次，楚修远才听出mama在说：“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我求求你别这样……”那是一种煎熬。梦想、生命、价值和存在的意义。她以为为楚修远好的一切，最后是不是伤害了他。她无法控制的思想和楚修远被自己亲手碾碎的梦想的冲撞，将她撞得支离破碎，猛然间，她痛苦地哭倒在地上，背靠床沿，紧紧抱着自己，破碎的哭声自膝盖溢出，断断续续，似乎连呼吸都再不连贯。楚修远不知道mama此时在想什么，只知道mama的哭声，夹杂着浓烈的挣扎，她在和思维中那拐不过弯的顽石纠缠，用整副身躯，被那牛角尖贯穿，生命和活着，该如何抉择。楚修远将mama扶起，抱住她轻轻拍了两下：“mama我不恨你，因为我找到了新的目标。”“真……真的吗？”mama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如果我人生的最后一刻，不能奋斗在诊室里，不能死在医院里，那我想老死在他怀里。”楚修远垂头闭上了眼，想象了一番，轻笑，“死在他怀里，握着他的手告诉他，我这辈子活过。”“这就是我新的目标。”楚修远郑重地问，“mama，可以让我活一次吗。”mama呆呆地，半晌之后点了点头。楚修远又说：“我喜欢他，但他是个男生。”“男、男生？”mama还没从第一个打击中回过神，瞬间又脸色苍白，“不……”但那“不”字的音才发了一半，就发不下去了。楚修远：“你还记得你刚才说，什么样的婚姻才幸福吗。”mama僵硬地无法给予楚修远回复，点头摇头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