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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日子,怎么提这样的话。”“真是老了呀,”皇帝缓缓将自己杯盏中的就一饮而尽,含笑道:“年轻的时候熬夜看折子也不觉得累,现在睡得晚些,第二日便觉没精神。”皇帝说自己老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过去附和着说“对啊对啊你就是老了”的,相反的,诸皇子与皇后还得当即劝慰:“父皇正当盛年,谈及这样的话,委实是让儿臣……”同时,在嘴上劝慰的时候,所有人心头也冒出了一个叫他们惊喜又战栗的念头——皇帝主动挑起了这样的话头,是否代表着……有意立储?!在这样的时候提起这个,怎么看也不像是烟雾弹的样子。倘若是真的,他选择的人会是谁?谁又将一步登天,得到那个叫所有人眼红的位置?倘若得到那个位置的人是自己,那么……又或者,得到那个位置的人不是自己,那又该如何是好?皇帝再次给自己斟了酒,将那只酒壶放下之后,才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儿子们身上,似乎在看他们,又似乎是透过他们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诸皇子只觉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头跳出来了,到了这个关头,便是最为云淡风轻的五皇子,也是止不住的攥紧了拳头,屏住呼吸,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皇帝微微一笑,淡淡的道:“明玄。”韦明玄在一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起身,撩起衣袍跪下,沉声道:“儿臣在。”皇帝定定的看他一会儿,终于道:“明日岁初朝贺,你同朕一道去吧。”韦明玄面上不动声色,只沉声应道:“是,儿臣遵旨。”所谓的岁初朝贺,便是指正月初一的时候百官要在正殿朝见皇帝,不仅仅局限于京官,便是地方官也要望阙遥贺,按照俗例,只有两个人能够接受百官万民朝见——皇帝,以及储君。自从多年之前便开始的储位之争,竟只在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之间尘埃落定,拉下了帷幕。阮琨宁知道,等到明天韦明玄随皇帝一道接受朝见,再过几日皇帝开笔处理政事的时候,上书请求册立韦明玄为储君的折子,必定会将宣室殿盖住。皇帝明晃晃的表明了态度,韦明玄多年的势力也不是白给,虽然其余人难免会有所异议,但注定是掀不起什么水花的。几瞬的功夫,足够其余人反应过来了,五皇子倒是还好,韦明玦也只是为自己兄长欢喜,皇长子脸上不可抑制的出现了失落之色,而二皇子,却是将不忿之色明明白白的摆在了脸上。他脸色青白不定,腾地站起身,连二皇子妃拉住他的时间都没有给,便扬声难以置信的质问道:“——凭什么!父皇?!”二皇子的情绪如此激烈,阮琨宁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眼中,他被建储的希望是最大的,也最为名正言顺的。他手中拥有这个封建礼法社会中最强大的帮助,这也是别的皇子永远无法比拟他的地方——他是皇帝的嫡长子。按照从西周时候建立起的宗法制度而言,他的的确确是嫡长子,正统意义上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所谓的嫡长子,才不是什么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加正妻所出的儿子呢,它的含义是——正妻所出的第一个儿子!皇帝是先帝的嫡长子,也是第一个儿子,但实际上,哪怕先帝在娶文太后之前生了二百个儿子,只要文太后是以正妻身份嫁过去的,皇帝出生之后,也依旧是嫡长子。韦明玄也是嫡子,却到底是差了二皇子一筹,至于皇长子就更加不必说了,虽是长子,却是妾室所出。这是封建礼法当中对于正妻与嫡出的最大维护,也是二皇子手中最有底气一张牌。至于在话本子当中经常出现的宠妾灭妻,大齐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但阮琨宁见过的或者说是听说过的,却是少之又少。所有的国公府乃至于侯府伯府,在嫡长子出世之后,便会有礼部将其名姓身份记档,在皇族宗庙供奉之后,才算是确定了正统地位,至于话本子中说的某某侯爷宠爱小妾生的儿子,想叫小儿子继承侯位?你是在开玩笑吗?跟先帝以及皇帝的列祖列宗说好的事儿你说改就改了,有没有把皇帝和皇帝的祖宗放在眼里?史书记载,三年,幽王嬖爱襃姒,襃姒生子伯服,幽王欲废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为后。後幽王得襃姒,爱之,欲废申后,并去太子宜臼,以襃姒为后,以伯服为太子。周太史伯阳读史记曰:“周亡矣。”这就是封建礼法的影响,以及时人对此的态度。所以到了此刻,做为皇帝嫡长子,又一直以来被寄予厚望的二皇子,接受不了也并不奇怪。皇帝脸上笑意依旧,似乎未曾对于二皇子的行为产生什么不满,他只是将酒杯轻轻放下,云淡风轻的吩咐道:“坐下。”二皇子的悲愤之态便只得了皇帝这般毫不在意的回应,眼底便透出了几分隐晦的绝望:“——父皇!”“朕跟你说,”皇帝的声音依旧温和,那其中却掺杂了几分不容违逆的威仪:“坐下。”二皇子只觉自己似乎失去了感知能力,怔怔的站了一会儿,终于略显呆滞的重新坐了下去,脸上原有的精气神却也消失了不少,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二皇子是嫡子,也是最有希望的竞争者,此刻冒头去说话,却还是被皇帝三言两语打发了,其余人自问没他那么大的底气,也只默默低了头,不再去说什么可能会惹皇帝不快的话。也只有隆德总管在旁,看见了皇帝望向二皇子时眼底的怜悯光芒,不过,这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情,便只低下头,把自己当成隐形人了。这事儿跟阮琨宁没什么关系,或者说,就算是有关系也是好事,出头的椽子先烂,她也不打算表露出什么,只隐晦的扫一眼韦明玄,就打算低调做人了。就在她转目间的功夫,阮琨宁却瞟见了二皇子妃眼底极快流转而过的一丝情绪,心中顿时微微一惊——对于韦明玄上位,二皇子妃好像并不觉得惊讶,相反的,还有一种早有预料的淡淡颓然。她……是早早的知道了什么,还是说,有别的缘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