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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穿破古今,光怪陆离的躁气尽去,空寂幽玄的禅意顿生。走到内院深处,水磨方砖取代了小径,一位中年男子从廊前躺椅上款款起身相迎。男子一袭古拙玉色长衫,短发布鞋,秀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金丝眼镜,他目光温润,透过薄而透的镜片落在来人身上,似清泉涓涓、荡涤世间一切尘埃。“在下温瑞生。”他声线绵醇,对着陶鹿虚虚伸手相迎,露出袖口翻起的内衬、似一朵洁白的云,“这位一定就是陶小姐吧。”陶鹿无端觉得汗毛颤栗,好似在这个人面前无所遁形,她往叶深后面躲了躲。“叶哥哥……”她有点想走了。叶深下意识为她遮了一遮,阻断了温瑞生看向女孩的目光,旋即觉出这情形的诡异来,顿了顿,介绍道:“陶鹿,这就要为你做心理咨询的温医师。”陶鹿从叶深背后探出小脑袋来,瞅了温瑞生一眼,小声打了个招呼,“温医师好。”她定下神来,也觉好笑,从叶深背后走出来,特意抬头挺胸找回气场。“陶小姐,请进。”温瑞生在先引路,木门一开,只放陶鹿一个人进去,他随后而入,在叶深晦涩的目光下,缓缓合上门扉。屋子里陈列古朴,玉器与线装书籍就是全部装饰,只墙上还挂了一幅字,上书“一柱清香自得闻,行看流水坐看云”。陶鹿嗅出屋子里微苦的安息香气味来。温瑞生走到阔大的紫檀木书桌后,伸手示意陶鹿来对面坐下。他摸着镇纸的手指像没有骨头一样,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透着温润的光。镇纸压住了他为陶鹿单开的咨询册,毛笔轻勾,写下几个字。咨询者:陶鹿。性别:女。年龄:十八岁。他一面写着,一面轻声念着,与她核对,声音亦温润,叫人不由自主就要松懈下来。一时写完,温瑞生微笑道:“叶先生说,你带了日记来。”陶鹿手在挎包里摸了两下,把崭新的日记本拍在实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她打量完了屋子里的陈设,有点儿失望,原来心理咨询这么……古色古香的么?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像看中医似的。温瑞生含笑拿过她的日记本来,一页一页翻开,不过两分钟便看完了。陶鹿翘脚坐在圈椅上,咬唇笑着要看他反应。女孩的日记本里,只写了二十一天。第一篇是这么写的:【今天我在歌厅遇见一位美极了的男人。他叫叶深。我要泡他。】第二篇是这么写的:【想泡叶深的第二天。】第二十一篇是这么写的:【想泡叶深的第二十一天。】温瑞生徐徐翻完她的“日记”,微笑道:“今日的还未写,陶小姐现在写一篇如何?”像极了好脾气的老师给调皮的学生一个不伤面子的改过机会。陶鹿歪头笑道:“行啊。”她捉过毛笔来,在那本子上淋漓不堪地写下第二十二篇日记。【今天我在园子里遇见了一位美极了的男人。他叫温瑞生。我要泡他。】恶作剧般写完了,她把毛笔和本子都推到温瑞生面前。温瑞生眉毛都没动一下,看完了,含笑道:“我看这第一篇日记写的不好,要改一改才贴切。”“呵,怎么改?”陶鹿觉得心理咨询也没多大意思,收拾着挎包,准备走人。温瑞生接下来的话却把她定在了原地。“今天我在歌厅遇见了一位美极了的男人。他叫叶深。”温瑞生悠悠念着,忽然语气一变,极冷峻道:“我要他救我。”弯腰收拾挎包的陶鹿僵在那里,一时忘了呼吸。不是“我要泡他”,而是“我要他救我。”刺骨寒意从尾椎直窜入脑海,陶鹿跌坐回圈椅上,瞳孔震动。温瑞生语气一转,又温和起来,“不过你今日这篇日记所写却不算错,心理咨询者常常会在接受治疗的过程中对医师因依赖而生出喜欢,难说你就不会。”陶鹿定定神,嗤了一声,“自然不会。我喜欢的人在外面等我呢。”温瑞生缓缓研磨,温声讲起故事来,道:“唐代著名的慧宗禅师喜爱养兰花,有一次大师远游,叮嘱徒弟们要照顾好兰花。谁知深夜突降暴雨,徒弟们来不及遮挡,倾刻间全部兰花尽毁。众徒弟很是担心师父回来要骂人,如是胆战心惊数十日。然而,慧宗大师回来看到徒弟们惊慌害怕的样子,得知事情缘故,却道‘我不是为了生气才种兰花的’。”安息香微苦的味道里,温瑞生娓娓道来,叫陶鹿不由自主便陷入了他讲述的故事中。他话锋一转,“同样的,我们也不是为了痛苦才来做心理咨询的。”陶鹿抬头看他。温瑞生的双眸,在镜片后闪着妖异的光,似能摄人魂魄。“我们来此,是为解决痛苦。”他沉声道,像是握了一支万钧的笔、要一字一字将这句话刻在女孩脑海里。短短十分钟,木门从里面打开了。叶深仰在躺椅上,闻声诧异望来,看见女孩垂头塌肩的模样,立时起身走来。温瑞生含笑道:“叶先生,回去可以联系陶小姐家人来帮助咨询了。”陶鹿垂头,手捻着腰间红色精巧的挎包,竟然什么话都没说。叶深瞥了女孩一眼,清冷道:“多谢温医师。”温瑞生含笑道:“不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回身给笼子里的画眉鸟喂食,一袭玉色长衫,似民国先生。叶深带着陶鹿出园子。他走一步,她跟一步,脚步声错落有致,合着心跳。出了园门,甬道里的暑气一蒸,陶鹿脸更白了。她神色恹恹的,不似来时或嗔或喜、活力无限的模样。叶深看了她两眼——女孩只捻着腰间挎包,沉在自己世界里。啧,带男孩子他有经验,TK战队上上下下都翻不出他掌心。可是小姑娘……麻烦呐!一支雪白蓬松的棉花糖递到女孩面前来。“拿去。”叶深单手递给她,摸着皮夹翻零钱。陶鹿接过棉花糖,仰头怔怔望着他。男人眉眼隐在帽檐底下,鼻梁高挺诱人,薄唇抿紧透出几分不耐。夕阳为他镀上了一圈熠熠金边,又将他的影子温柔投落在青砖地面上。喜欢,好喜欢。陶鹿眼神活过来,举着云朵般轻柔的香甜棉花糖,笑道:“叶哥哥知道我为什么想吃棉花糖吗?”“嗯?”陶鹿歪头,把棉花糖举到叶深唇前,笑道:“听说过棉花糖之吻吗?”女孩踮脚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