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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过错应当被铭记,被反思。“这电影要两个多小时,看着吧,下面还有部短点儿,,也是拿奖的好片子。”根生叔叔话音未落,打谷场上响起sao动。有人低喊着:“鬼子进村咯。”然后有人过来拽根生叔叔:“快跑,计生干部来了。”只是哪里还跑得掉,镇上计生小组的人早就堵住了出路,就等着包抄抓人。根生叔叔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怕个屁,老子儿子都生了,我怕他们?”先前林蕊见过的妇女主任沉着脸走过来,厉声道:“好,生了不能揣回头。罚款,红头文件规定了,罚款拿来。”打谷场上的人愈发sao动起来,有人扯着嗓子问:“干部,你说罚多少钱?”“三千块!有两个孩子还超生,三千块掏出来!”村民们发出惊呼,有人小声念叨:“怎么又涨了?年前到东村的那个不是才罚了两千吗?”此时虽然分田到户,但大部分农民也就是能填饱肚子而已。一年到头忙下来,能攒下四五百块钱就算富裕的了。三千块,岂不是要他们不吃不喝挣七八年?林蕊在心中列算式。别说根生叔叔家了,就她家目前的状况,三千块钱也得林父林母不吃不喝干小两年。旁人有劝的,有开口打圆场的。计生干部冷笑:“这是我私人的账?这是国家的罚款,一分都不能少!”根生叔叔脸色铁青,突然间连喊三声“好好好”,猛的cao起桌上切炒米糖的刀,狠狠地剁下。鲜血喷出,三根手指头在桌上滚了两下,根部血rou模糊。“老子一根手指头一千块,三根手头抵债!”林蕊看着血淋淋的手指头,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不停地抽搐起来。妈呀,她都不知道她妈见血还会抽啊。第17章舅舅回来了打谷场上的人惊呆了。根生叔叔举着血淋淋的左手,残损的手掌上只连着拇指跟食指,其他三根手指头全都滚在桌子上。他用残损的手掌怪笑着指向断指:“老子还你们的债!”有人尖叫,有人吓得哭闹不止。林鑫挡在meimei前头,大声喊着人群:“别过来,都离蕊蕊远点儿。卢定安,冰棒,捡起手指头,用冰棒镇住,马上去医院。”meimei这是受到了刺激,癫痫发作了,只有等她抽完了才能送去医院。“车子,赶紧找车送县里头。”外公也反应过来,慌忙找东西给根生叔叔止血。地上淌着的,全是血。林鑫立刻否定了外公的提议:“县医院解决不了,只有工人医院才有可能接上手指头。”根生叔叔是家里的主劳力,他手指头断了,以后妻子孩子怎么办?一家老小全指望着他挣钱过日子呢。林鑫看着抽搐不止的meimei,又气又急。她刚才怎么没挡住meimei的眼睛,蕊蕊不能见血啊。她就不该拦着蕊蕊,要是蕊蕊去抓知了猴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看什么倒霉鬼的破电影?她们还稀罕这点儿电影不成!卢定安捧着盒子过来,盒子底下放冰棒,盖了层皮子,上面安置了手指头。他安慰林鑫:“没事的,过去了就好。”哪知道他踩到了猫尾巴,林鑫立刻暴跳如雷:“离远点儿!”蕊蕊哪里还能再看血淋淋的手指头。地上抽搐不止的meimei终于安静下来,身形如弱柳扶风的林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背起meimei,就往马路上冲。1988年的农村可没有小汽车,就连燃油三轮车跟拖拉机也只有少数几户人家才配备。大家伙儿七手八脚地将疼得满头大汗的根生叔叔扶出打谷场,然后商量着要怎么把人送去医院。拖拉机进县城,勉强凑活。可要到市区的工人医院,那真是没办法勉强。“先上路再说。”根生叔叔家老人走得早,眼下外公成了主事的人,“到了路上看能不能拦到车子。”这也是句没办法下自我安慰的话。港镇又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大晚上的,路上哪有什么车子。“干部呢?镇上的干部下乡不坐小轿车?”可惜计生干部在村民面前是官老爷,到了镇政府压根就排不上号,严格来说只是临时工。还小轿车呢?他们都是自己骑着自行车下乡的。超生一个,他们全年的奖金就泡汤了。砸人饭碗无异于夺人性命,他们能放过超生户才怪。吵吵嚷嚷间,人们已经簇拥着受伤的根生叔叔跑到进村的大路上。拖拉机手哪里还顾得上电影,早就着急忙慌地奔回家,把拖拉机开过来了。村民们七手八脚的,将根生叔叔扶上车。有人要推妇女主任也上去,人都成这样了,干部难道撒手不管?妇女主任也被吓得不轻,脸上到现在还没血色。她挣扎着不肯上车,梗着脖子喊:“红头文件是政府下的,他违反国家政策,自己斩的手,关我什么事?”外公皱着眉头喊:“赶紧走!”血再淌下去的话,没的就不是手,而是命了。妇女主任死命扒着没上车,马达声响起,冒出一阵黑烟,拖拉机“突突突”地往前开。外婆从林鑫肩膀上接过林蕊,满脸焦急地喊着:“蕊蕊来家啊,蕊蕊不怕。”小孩子魂不稳,叫吓出窍了,就得赶紧叫回来。不然孩子没了魂,以后就是个傻子。舅妈急得在边上掉眼泪:“作孽噢,这是作的什么孽啊。”好端端的,有他们蕊蕊什么事啊,怎么就闹成这样了。林鑫根本不愿意meimei跟根生叔叔一辆车。那浓郁的血腥味她闻着胃里头都要翻江倒海,何况是见不得血的meimei。然而眼下的情形哪里轮得到她挑三拣四,能有辆车子送meimei去医院就不错了。林鑫又气又怕,蕊蕊明明已经有好两年没再犯过病了。他们家都以为蕊蕊养好了,以后能平平安安过下去。这病一旦发起来,谁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是个头。卢定安手里头还捧着那三根冰镇的手指头,不敢靠近,只能爱怜地看着泫然欲泣的林鑫。拖拉机一路突突到了村口的大道上,开车的人问外公拿主意:“三大爹,我往哪儿开?”到底是先去县医院,再等县医院安排车子送人转去工人医院,还是怎么说?“县医院也没车子,还得靠自己。”林蕊上个月才去过县医院找中专毕业的初中同学,对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拖拉机手还想说什么,眼前突然闪过大灯,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