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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待客应酬都不喝酒,也没人劝酒,只是那天九皇子——先皇最小的儿子、今上的竞争对手、手下败将——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强灌了世子几杯酒,导致人早早就醉了。“大概是戌时末亥时初的时候,有人来内院禀报说世子喝醉了,让世子夫人去外院接人回来。”其中一个年级最小的妇人说,她那个时候大概只有十岁左右,只是世子院子里通传禀话的小丫鬟,“夫人担心世子喝多了难受,急匆匆地走了,还埋怨洪大都不拦着点。”“洪大是谁?”呦呦敏锐地抓住这个名字,立刻发问。“不知道。”几个人都摇头,“家里没有叫洪大的下人。”如此,呦呦只好继续发问,“然后呢?后来?夫人什么时候回去的?和世子一起吗?”“没有。”另外一个稍微年长的丫鬟回答,“奴婢是当日小厨房当值的,一直没敢睡,怕夫人回来要水,结果等了一晚上,一直到了快寅时正,夫人才回来,世子比夫人回来的还晚,差不多快卯时的时候,被人背回来的。”“世子病了?因为醉酒?”呦呦问几个下人。几个人点头,“病得很重,好几次都要不行了,后来国公夫人请了一位道士来看,道士说……”话说到这儿,说话的人突然停下来了,抬头看了一眼萧沐仁。萧沐仁一直低眉垂眼默不作声,像是不存在一样,然而实际上他的耳朵一直听着她们的对话,此时这人突然停下来,想必应该是有什么话涉及到自己,不敢说出来。萧沐仁抬抬眼皮,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吐出一个字,“讲!”那人被萧沐仁的话给惊了一跳,哆嗦了一下,然后继续讲下去,“那个道士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嫡子,一屋不能有两个嫡子,让夫人生产后将孩子对外声称是桐姨娘生的,这样孩子就是庶出,就能保住世子的命了。”“荒谬!”呦呦听完之后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怒道,“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安国公和国公夫人居然肯相信这种荒唐之言?!”因为整个京城中,几乎都知道萧沐仁是庶子的身份。呦呦气愤完了才想起来身旁还坐着萧沐仁,赶忙转头看他,只见萧沐仁依然是低眉垂眼,可是他的下颌和脸颊却是紧绷的,明显在紧咬牙关,攥着椅子扶手的手也更加用力,呦呦甚至看到了裂纹。她不敢继续问下去,赶紧让几个人出去,等人都走了以后迅速地走到萧沐仁面前,叫了他一声,“阿毓。”萧沐仁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没有出声。呦呦有些后悔,不应该让他在场的。“阿毓,你说话,你说话啊!”呦呦叫了两声见萧沐仁一直不出声,干脆张开手臂搂住她,一只手扶着她的头,另外一只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阿毓啊,你说说话,别这样,哭出来也行,好不,别吓我啊。”过了好一会儿,萧沐仁才有了动静,慢慢抬起手臂搂住呦呦的腰,“我没事。”声音嘶哑得像是快要裂开。见他终于肯出声说话,呦呦才放下心来,喃喃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抱着他拥着她,因此并没有看到他流下的眼泪,也没有看到他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音。“对不起,是我的错。”呦呦双手搭在萧沐仁的肩上,在他面前蹲下来,“我要是不刨根问底就好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追究,对不起。”呦呦用双手抚摸着萧沐仁的脸,十分地自责和内疚。萧沐仁听了连忙摇头,“没有,不是。”他拉呦呦站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是我自己想知道,跟你没有关系。”萧沐仁拉着他的手又告诉她,“以后不要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呦呦笑了下,没有多说,将头靠在他的肩头,“阿毓。”“嗯?”萧沐仁抬头看了一眼呦呦,见她靠在自己肩头,眼睛闭着,“什么事?”“没事。”呦呦嘻笑了一声,“就是叫你一下。”萧沐仁也笑了一下,抬手摸摸她的头,“好。”呦呦听到他说了好,忍不住又叫了一声,“阿毓。”这次萧沐仁没有说话只是从嗓子里发出一声闷闷地“唔”。第二天萧沐仁难得地没有早起,陪着呦呦一起睡到天明,两个人一起起床后手牵着手去叫儿子和女儿起床。结果到了院子却发现,两个孩子已经起来了。和和正在院子里练拳,穿着一身白色绸缎练功服,发髻高束,一招一式十分正经,萧沐仁在后面看着不住地点头,表示不错和赞赏。而在和和的身后,站着说不上是捣乱还是模仿的美美,穿着大红色的棉袄和裤子,小小的绣花鞋上两条小小的金鱼若隐若现,仔细凑到跟前看的话,会发现金鱼并不是用丝线绣的,而是金线。呦呦站在萧沐仁的身边,对这一儿一女也很是骄傲和自豪,小的怎么看怎么可爱,大的更是聪明伶俐。呦呦觉得,自己的儿子女儿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儿子和女儿。所以,之前的那些去到太学不适应、被纨绔子弟带坏、功课跟不上……等等诸多忧虑,都不会是问题,和和这么聪明,只要稍加引导,肯定会在太学如鱼得水的。于是早饭后,呦呦和萧沐仁就将和和留下来,让他不急着去上课,问他愿不愿意去太学读书,又给他讲了很多太学的好处,就希望他能一口答应下来。结果和和却站在地上愣住了,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问呦呦和萧沐仁,“父亲和母亲对先生不满意?”呦呦见他站在那里思考,以为他是在思考太学到底好玩不好玩,没想到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诧异,“没有不满意。先生学识不错,教的也很认真。”“那么,如果我去了太学,先生是不是就不在咱们家了?也没有束脩了?要怎么生活呢?”和和继续发问。呦呦和萧沐仁都被愣住了,这是他们从来不曾考虑过的问题。呦呦有些脸红,虽然她一直标榜着自己是民主的、提倡平等的,然而到底做惯了“上等人”,忽略了别人的处境和境遇。呦呦求救地看向萧沐仁,萧沐仁也在沉思,片刻后对和和伸手,让他到身边来,“你在担心先生的收入问题?”和和点头,“我听先生的小厮说,先生的夫人为了让先生科考,做针线活将眼睛熬坏了,所以先生才出来做先生,赚钱给夫人买药。”萧沐仁揉揉儿子的后脑勺,笑了一下,“你放心,你虽然去了太学,但是先生还是先生,并不会离开,你从太学里回来有问题也可以问先生,而且再过两年,meimei也要开蒙读书了,先生还可以继续教授的。”这是萧沐仁在最快的时间里想出来的认为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