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本尊抓住你了/万载时光,计都星君不过是你的伪装
书迷正在阅读:缚结(校园)、死后绑定海王系统(古言np)、原地逃走、生活管家、【莲花楼/笛花】谁家玉笛暗飞声、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攻略男主太简单了吧(快穿h)、【np】鹭鹭无为、吃掉那个火龙果小蛋糕、向导小姐有点忙(人外nph)
五千年到底转瞬即逝,饶是桓钦说了加快速度,也仍然拖了这么久。 只不过,这次在瑶池赏花盛宴上,他忍不住瞪了一眼溅得应渊一身水的烁骅。 当众输惨的烁骅长老更委屈了。 但当着魔尊的面,哪怕他对应渊满腹怨怼,也愣是没敢和桓钦经历过的最初人生一样口出怨言,只偏头不理不睬:“哼。” “长老今日之举……”可他不开口,不代表应渊不问责:“难道是……魔尊授意?” 我不是我没有我要想动手早把两朵花烧了,哪里需要烁骅这样强抢还失败!桓钦又瞪了烁骅一眼。 但哪怕魔界这些年藏着掖着,各族也都猜到了魔界多了一位得到各方诸侯与所有长老承认的魔尊,只是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更好奇地瞧向了烁骅。 “此事乃我一人所为!”烁骅心中一颤,垂眸冷声道:“与魔尊无关,是杀是刮,悉听尊便!” 虽然快了,但现在可不是开战的好时机,到底是我太心急了,怕魔尊心软犹豫,才折腾了这一出,结果骑虎难下。 抓不住魔尊的把柄,帝君眼底飞快闪过一缕桓钦才明白的失望。 然后,他便换了更严肃也正大光明的口吻:“既如此,长老请回吧。” “记得转给魔尊,创世之战后,六界缔结和平之约。”应渊抬手解开了束缚,从容淡定道:“他若有不满,尽管来仙界商讨,我仙界必会扫榻相迎。” 留足了道歉和谈的余地,又不失仙神统治的威严,不愧是应渊帝君。魔尊桓钦站在他背后瞧着这一幕,唇角笑意莫测。 真是可惜了,本尊早已在仙界。 你的榻,我更是睡过不止一次,但还不够。 他袖中的手握了握,瞧着烁骅明明松了口气却强撑着拂袖而去的背影,听着应渊宿命般为姐妹俩起名,又缓缓地松开了。 再等等,很快就要开战了,应渊绝不会再有机会以身祭天。 应渊在帝尊命令下领走了四叶菡萏,桓钦便回衍虚天宫饮茶等待着。 “你回来的还挺快。”应渊特地为他备的六雾茶一贯很好喝,是桓钦喜欢的滋味,但这次他心不在品茶上:“对了,四叶菡萏不就是莲花精嘛,你把她们栽到哪里了?” 应渊哭笑不得地瞪他:“什么栽啊,化形了,你用词注意点。” 桓钦不以为意,追问道:“所以是去哪里?” “天医馆,然后就是悬心崖。”应渊不以为意道:“北溟仙君能养活那么多仙兽,想必也会养花。” 果然,还是老一套。桓钦随意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垂眸饮了一口茶,又道:“对了,我昨日找帝尊要人,帝尊还是不肯放。” “你还惦记丝璇呐。”应渊抿了抿唇:“这是你第几次找帝尊要人了?” 他心头不知为何有点不是滋味,也或许是明明知晓原因,却不敢深思:“她能力是强,心性也坚定。但纵观仙界上下,并非只有她一人出色,你就这么属意她来当你的副手掌管情报?” 东极青离帝君迟疑了一瞬,还是半试探半提醒地吐出了一个词:“情罚……” “噗。”桓钦一口喷出了茶,抬眸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应渊:“你竟这样看我?” 见他这般作态,应渊心知是自己一己私心想岔了,松了口气便装出了老神自在的模样:“谁让你这般耿耿于怀的。” “行了行了,我不要人了。”桓钦知他有点捻醋,识相地略过了此节:“我们下棋吧,下棋。” 趁着还没开战,不知真相的应渊还愿意陪我下棋,多下几盘。 当日,桓钦待到傍晚才离开。 “……”应渊瞧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事。 此刻离布星尚有些时候,桓钦何必走这么早? 冷静理智的帝君又想到他三番五次找帝尊要人,难得耍小脾气,直接施法隐去身影,前去妙法阁之中。 等桓钦接到消息,事情已一发不可收拾—— 霑夷在丝璇房内被堵了个正着,应渊怒而出手,丝璇拼命阻拦,中途动了胎气。 最终,夫妻俩都被应渊捆了个结结实实。 哼,几生几世,霑夷也确实基本上活不到最后,委实废物一个。桓钦站在布星亭里,黑发在夜空凉风中浮动。 “啪。”棋盘上黑白对峙,他凝眉思忖许久,终是凉薄占了上风,便随手一挥,重重碾碎了一枚己方的黑子。 这一次,你就为本尊燃烧余热吧。 至少,我还能留你和丝璇一点魂魄轮回转世,总好过让你眼睁睁看着,爱侣在情罚下湮灭成灰。 这厢应渊行动果决,擒了霑夷,困了丝璇,很快便攥着逼问出来的被偷渡的法器名录,离开天牢去玉清宫与帝尊、三大帝君商讨对策。 他还准备警告魔界,要求魔尊、邪神交出失窃法器。 “轰隆!”却不曾想,一阵霹雳骤落,霑夷、丝璇竟连吭都无能吭声,就死在了灵光之下。 来者以斗篷遮掩面貌,用的是仙界流传很广、岁月悠久只是难以练成的仙法,一路未伤守卫一人,留下的仙力痕迹精纯,却难以辨认主人。 但匆忙赶到的几位帝君都瞧见,霑夷、丝璇都是冰锥入体、不死不休。 此乃情罚之惩,大概也只有遵守天条的古板之人,才会这般作态。 “不好!”聪慧敏锐如应渊只瞧了一眼,便脸色大变:“所有兵将,天门集合!” 可他还是迟了一步。 “轰隆!”魔界业已发兵,第一轮试探已至。 幸好应渊及时赶到,一掌就让天门所遭敌兵尽数灰飞烟灭。 他稳住了局势,方勉强放下心,返程赶向玉清宫。 “应渊,你来得正好。”三大帝君与火德元帅已至,正与帝尊议事。 使者陶紫炁素来往返于两界之间,此番亦在,然身上伤势未愈。 “应渊君!”她面带激动之色:“魔界突然发兵,欲以我祭旗。幸好我知晓魔尊存在后,就一直小心谨慎,才侥幸逃出报信。” 应渊脸色沉凝:“魔界发兵的理由呢?” “有消息了。”桓钦恰在此刻进门。 闻言,帝尊、火德、三大帝君忍不住看向他。 作为应渊帝君的副手,既要协助天庭布防,又要总揽各界情报,计都星君施施然走了出来。 “刚有魔界来使说,他们霑夷长老不过是和女仙谈个恋爱,就被仙界处死以儆效尤,仙神果然是高高在上。”他甚至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说我们视各族为奴、不容反抗,他们不自由毋宁死。嗯,这消息是陶紫炁上仙带来的。” 陶紫炁:“……” 嗯,师父,魔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和玄襄可不想变成第二对霑夷、丝璇。 “仙界有魔尊的人。”应渊倒是很快就想通了:“甚至,这杀手可能是魔尊亲自下的。不然,霑夷的死讯绝不会当即传出。” 帝尊想了又想,沉声道:“魔尊一直深居简出,不曾正面现身。他的实力,也就你见识过一二,实在难以推断。” 忆起那一日迷惑住自己的秘法,应渊飞快看了一眼桓钦,没让任何人察觉,方道:“他擅长迷心幻境,又是……是修罗王族,必然身经百战。诸位都经历过修罗王的时代,当真不曾听说还有其他修罗王族?” “可若是这样……”帝尊凝眉低语道:“玄夜之死,修罗王城被攻破,修罗族灭,魔尊都没有出面阻拦?” 垂着头的桓钦眼底闪过杀意。 但他收敛的太好了,在场仙神几乎一无所觉。 唯独应渊想到身上的血脉,又被无形中的凛然杀机一烫,指尖不自然地搐动了一下。 “罢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帝尊到底还是下令开战。 很快,众仙神便齐聚大殿。 仍是东极青离帝君应渊统兵,天极紫虚昭圣帝君、悦极赤懿湾云帝君、元始长生大帝、计都星君桓钦及北溟仙君辅佐,兴天兵百万。 “有神飨之,永绥六界。”桓钦冷眼旁观着,礼照常行,走也跟着走。 但越看他如此平静,陶紫炁心中越发打鼓。 偏偏她还不能问,只能在心里为仙神两族默哀。 “你们先按原计划奔赴魔界。”大军在殿外守候,应渊领着三大帝君、桓钦、北溟刚迈出殿门,就低声说道:“北溟,你随我来。” 出征的任务只是驾驭仙兽,北溟不禁愣了愣。 桓钦眸光一闪,也有些捉摸不透应渊的意图。 但他深知,在应渊已然断定仙界有魔尊眼线的时候,绝不能有所异议。 “好。”桓钦便只是笑了笑,就随着对应渊之计向来敬从的三位帝君,带兵越过天魔结界,赶赴魔都。 就连身为敌人的魔族,乃至创世之战吃过大亏的修罗族残部都知道,应渊帝君的计策是堂而皇之的阳谋,并不是提前知晓就有用了。 是以,这一场仍是硬仗。 桓钦抬眼看向魔都,已经一点修罗王城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 不过也是,修罗灭族时,魔族可是踩在他们的尸骨上,立即就撇清了关系。哪怕修罗族的血早已因为婚姻融入魔族,他们也不敢留下任何可供追思的痕迹。 正因为如此,最初的人生之中,桓钦只把魔族当踏脚石,根本就没有设局保全。 他倒是至今都记得,当时放任不知情的魔族长老围攻自己,直到应渊几人解决了魔都匆忙赶来,还一副苦苦支撑的样子。 那时,一无所觉的应渊毫不犹豫出手,一跃入了包围圈。 他听见动静,迅速回眸,正好也瞧见了应渊转头时关切的视线。 彼时纵然为敌,自己也不愿想未来一旦事发,必然不死不休的可能。 “桓钦。”长生大帝不满地打断了魔尊的走神:“快到地方了,你说魔族人呢,怎么路上看不见一个?” 桓钦回过神,一如既往没脾气似的温润一笑:“魔界有魔尊神出鬼没,恐怕掌控力度不会小。” “此次开战,魔尊或许选了一子定胜负,所以没有分兵?”魔界之主回答了一句,眸子不经意地垂落。 他想,我又不傻,分兵除了增加被应渊各个击破的可能性,完全没有好处! 更何况,还有修罗近乎灭族的教训在先,现在的魔都当然是空城一座。 魔族的老弱病残,也早就听令躲躲藏藏。 有战斗力的,早已编成精锐,尽数在魔军之中了。 “那就去噬魄谷。”三位帝君只认应渊的命令,当即转向第二目的地。 桓钦跟从而去,目光稍稍扫向后方。 北溟仙君已追过来了,但应渊竟还没来?! 轮转多次吃过应渊太多亏,魔尊的心底悄无声息浮上了一层阴影,只觉这次也不可能太顺利。 ‘所以,要不要再次干掉可能是应渊后手重要一环的北溟呢?’桓钦认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北溟年老力弱,不足为惧,只要在他出手前重伤即可。 自己手里能用于威胁应渊的筹码,越多越好! “他们果然在这里!”兵入噬魄谷,仙神们对上的是严阵以待的魔军、魔界长老与邪神玄襄及九尾蛇。 按理说,三大帝君都是上神,三打一针对玄襄一人,不说手到擒来,也肯定是容易占据上风的。 可惜,桓钦早有准备。 “献我血rou,奉为神飨,求赐通天之力,逆转乾坤本元!”泠疆听令前来援助,以修罗天生神力cao纵万魔之眼。 他能做到的效果,自然远远胜过原本由烁骅伪装玄襄之时。 只见万魔之眼大幅度转动起来,不祥的光芒四溅而出,灰蒙蒙的雾气笼罩整个战场的魔族,激发了所有战斗力。 九尾蛇更是一口吞下万魔之眼,身体骤然变大了太多。 “不好!”桓钦状似倒抽了一口气,抢先一步冲入阴云密布的天际。 他积极应战九尾蛇,似乎想要牵制凶兽减少伤亡,也为三大帝君对付玄襄、泠疆争取时间。 “嘭嘭嘭!”应渊后发而至,瞧见的便是桓钦不敌九尾蛇,被一撞而飞的身体砸穿层峦叠嶂,身不由己地炸开数个石壁,眼看着伤势不轻。 他脸色一变,看了眼三大帝君与邪神和那突然冒出来的修罗族大祭司不相上下的战局,抿唇追入云端。 几番交战,应渊被九尾蛇的鳞片划破了脸颊,却完全顾不上这点轻伤。 “桓钦!”直到他险之又险地一抓,牢牢扣住了被抛飞之人的手腕,才松了口气。 视线相撞之时,应渊不自觉勾起唇角,也瞧见了桓钦因他到来而瞬间睁大的明亮眼眸。 那里面,漫上了让应渊不自觉心乱心动的笑意。 他的心田就像荒芜的原野,在春暖时乍然破冰,有一束青翠正在努力发芽。 可应渊一贯谨守天规戒律,下意识就偏头断绝了彼此逾矩的视线。 他还逃避似的将人往背后抛飞很远,想让仙界的计都星君彻底退出这片阴云,只留下东极青离帝君这位四大帝君之首,去应对一切危险。 ‘哼。’于是,应渊完美地错过了桓钦瞬间黯淡了光彩的瞳眸中,那霎时间从春暖花开变为冰冻三尺的情绪。 面前,九尾蛇的蛇头当即袭来。 身后,剑光无声无息、后发而至,正中毫不躲避的蛇眼。 “噗嗤。”毒血飞溅而来,是应渊万万没有想到的。 可是,他不但闪躲不及,还在意识到不对劲时,心口陡然剧痛。 冷硬的金光,穿透了冰凉的甲胄。 一剑穿心。 “本尊抓住你了。”蛇牙刺入肩颈,应主人要求将加持过的火毒更深更重地注入,而身后的魔尊缠绵悱恻般拥抱过来,牢牢地将帝君束缚。 应渊张了张嘴,但回应他的,是乾坤引的吸力、不听使唤脱离身体的仙灵与精血。 万籁俱静。 他低下头看向心口的剑尖,恍惚间忽然想到,这腰中剑还是自己拿着帝尊赐给桓钦的百炼钢炼成的。 可是,桓钦怎么会是魔尊呢?! 应渊试图抬起手挣扎,也试图开口出声,但什么都做不到。 “应渊?!”他只能耳闻目睹下方同僚们不可置信地怒骂:“桓钦!” 然后,是魔界一方或大笑或惊呼然后大笑的声音。 “恭喜尊上,贺喜尊上!”烁骅的嗓门最大:“我族一统六界的最大障碍,再也没有了。” 身后的手探过来,抚过微湿的眼角,将不自知流落的泪珠拭去。 动弹不得的应渊恨急了这份残忍的温柔,特别是想到曾在魔界误以为中了迷幻之术,与魔尊幻化的心上人贴近到情乱意迷的那一段经历。 如今,他满腔苦水化为自嘲痛苦的惊涛骇浪,只希望此前的布局还能为仙神留存最后的生机,以应对即将接踵而至的浩劫。 可随着应渊闻到自己鲜血流逝的气息,正如生命力的急速下降,希望也很快就被打破了。 “起阵。”背后的始作俑者冷冷下令,熟悉的声音听起来那般陌生:“诸位长老,分出几人生擒北溟。玄襄、泠疆加快速度,以四大帝君仙灵精血祭阵,击破染青结界,再以转息轮为祭,逆转我修罗族亡灵!” 原来如此,虚弱到抬不起一根手指,只能软弱无力地被仇敌抱在怀里,应渊却恍然大悟。 桓钦隐瞒身份屈尊降贵近万年,是因当年势单力薄只能看着修罗灭族,而今布局欲弑杀数位上神,佐以战场中逸散的鲜血、灵力,破解染青上神结界,并以修罗族亡灵为根基逆转时间复活。 耗时万载,集齐除了仞魂剑中那片外的全部转息轮碎片,桓钦自然有全然的把握,去复活玄夜外的所有族人。 “本尊早就提醒过你。”他轻轻吻了一下气得发抖的应渊耳垂,声音低不可闻:“替换的子,必然是君。” 应渊突然就不颤了。 他闭上眼睛,将汹涌澎湃、无法自控的情绪与软弱无力的泪水,一同封存在眼睫之中。 这也是随着精血大失、仙灵尽失,应渊如今唯一能做的动作、唯一能挽回的尊严。 “啊啊啊……”下方战场传来痛哼声。 是三大帝君终于战败,被活生生地钉在了祭祀的阵眼上。 奇异的是,大概是祭品多了,反而能有所分担,应渊发觉自己能说话了。 “桓钦……”他的嗓音喑哑到仿佛含了砂。 桓钦终于将应渊转过身。 他的眉眼不曾变化,但身上的仙神银甲早已自行卸去,眉心的仙钿亦被修罗的色彩取而代之。 瞧向那双含着泪、忍着痛、满是恨的眼眸,桓钦居然微微一笑,弯了弯眉眼,轻声道:“我还以为,你第一声只会喊魔尊。” “若是只为敌,成王败寇,本君没什么好说的。”应渊面无表情,硬忍耐着火毒灼烧的痛苦、精血流失的晕眩,毫不示弱地与他对峙。 桓钦静了一静,颔首道:“好,那便不必说了。” 还停在应渊心中的腰中剑,被猛然拔出。 “噗呲。”鲜血迸溅而出,濡湿了桓钦新换上的黑红华服,可他只是抬起手,轻柔地抚上应渊忍痛的眉眼:“其实,我刚才本想心软一下。” 桓钦温声道:“如果你没有避开我的眼神,如果你没有把我丢到一边,打算自己应付一切的话。” “巧言令色。”应渊淡淡道:“万载时光,计都星君不过是你的伪装。” 桓钦眼中闪过一抹流光,似失落,似无奈,更似难过。 “应渊,与你相处的每一刻,我都努力只做我自己。”但他最后说出口时,已极为淡然了:“但世间总有一些东西,比已经拥有的更重要。” 这一刹那,应渊以为,桓钦说的是野心比平静重要。 殊不知,桓钦所言,是想要保住他的命,就注定不能听之任之,什么都不做。 足以颠覆六界乃至天道的力量,要掌握在桓钦手里,才能有些希望,与应渊因脾性而注定的命运抗衡。 沉默对视的期间,他们高踞云端,倒也不是没人试图上前打扰。 “轰隆!”又一队孤注一掷的神兵被桓钦轰飞下去。 但应渊看得出来,他手下留情了。 不过,桓钦的功力确如应渊所想高深精纯,又兼战技娴熟,很难看出破绽。 到底是不胜其烦,桓钦干脆以大法力设下结界,他们能看破外界,可外界看不破也攻不开禁制。 但就算他不再把控全局,近万年经营的魔族也不弱于帝君尽失的仙神。 “北溟也输了。”桓钦回过头,看向始终沉默的应渊。 对于应渊的不理不睬,桓钦早有预料,亦非首次,便没那么难受。 他还能分出点心力,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的后手究竟是什么?” 但就算应渊无视了桓钦的问询,也只换来一个轻笑和耸肩。 帝君是有一点点意外的,只因魔尊并未当场严刑逼供。 ‘也是,相处成千上万年,桓钦还是很懂我的,倒也不必白费力气。’应渊心中晒然地想着,移开了视线。 他继续争取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身中火毒、失去仙灵、精血流失,真的再怎么挣扎,都无计可施、无济于事了。 “哼。”正在此刻,桓钦突然走出结界,再次运转乾坤引。 被祭祀之阵吞吸三大帝君反抗力度大不如前,早就亏空不少的仙灵更是被轻易吸了出来。 痛苦瞬间加剧,三位上神如遭雷击,再也维持不住仪态,倒在阵法中身体抽搐、血流不止:“啊啊啊啊!” “不!”应渊不自觉神色一紧,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愧色与感同身受的痛楚。 他再三挣扎,都被踏回禁制内的桓钦紧紧桎梏。 纵然竭尽了全力,青离帝君也只在结界中跪着爬出了一点距离,根本无从插手。 “都是我的错……”耗尽精神使火毒加剧,应渊呢喃着泪流满面,眼睁睁瞧着神血继续流淌,与视线时清晰时模糊的自己同样成为了祭品。 而染青上神的结界慢慢被侵蚀到破碎,修罗亡灵来不及飞出,就一个又一个陷入死生的轮转,色彩从死寂的宁静变成彩色的生机。 他们真的活了过来,与之截然相反的,是阵法内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三位帝君。 是我识人不清,是我决策失误。应渊瞧着这一幕,泪水越过了眼眶。 桓钦无声地叹了口气,强行揽住他的腰身把人扭过脸,牢牢锁在怀里。 “……”似乎是绝望了,应渊终于没有挣扎。 桓钦勉力移开注意力,但瞧着族人渐渐恢复神智,眼底也不免闪过了激动之色。 然后却是慎重,他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便抱着应渊踏出结界,来到了近前。 “你……你你……”复活的修罗族全然醒转,大长老指着杀死自己的桓钦,从嘴唇到手指都在颤抖。 交战双方渐渐停下手,自行归于两个阵营。 桓钦便当着战场所有仙魔的面,淡淡道:“本尊桓钦,乃修罗魔尊。” “曾尊奉先王玄夜,领命击碎修罗内丹,抽尽全身鲜血,以神族之血替之,熬过血脉相冲而五脏六腑七筋八脉撕裂之痛,强修仙灵,潜入仙界为间。”说出这些让所有人胆寒的话时,他竟还是神色平静沉凝。 这得多疼啊?应渊怔然抬眸,瞧着近在咫尺的人,心不自觉战栗。 桓钦却淡然道:“然先王美人计被上神染青识破,仍动真心私情废棋于敌营,终被同归于尽,连累族灭。” “魔尊慎言!”泠疆脸色一下子就青了。 桓钦看向他,目光冷凝:“大祭司,本尊所言,可有一句虚言?!” 泠疆无言以对。 桓钦收回目光,落落大方道:“论及族灭,先王有功亦有过。我族旧时依仗天生神力,先王明明天赋异禀,上有转息轮利,下有永夜功强,却既不思研究起因、克服弱点,又不追寻历史、回溯真相,反率吾等视世间万灵为家畜食材,强据他族寿命为己有。” “故一时昌盛无阻,最终一朝沦落、人人喊打,遂阖族覆灭,乃一饮一啄。”魔尊坦坦荡荡道:“而今,天道在上,以屠戮我族无辜弱小之上神仙灵为祭,一愿所掠寿命归还幸存族群后裔,二愿灭族之辈但赐新生,三愿纠正天生神力然寿命短暂之错误。计都桓钦,敬上。” 桓钦扬起下巴,以掌心运力控制祭祀之阵当场逆转,神色竟是张狂与庄严并存。 “魔尊!”玄襄、泠疆大惊失色,扑过来却阻拦不了。 他们只能眼看着魔尊消耗大量灵力,才到手的仙灵更毫不犹豫祭出。 刚复活的修罗族中,不少人当场老了很多,但sao动之后又安静地站在阵法中不动了。 是未来的一代代?还是原本的受益者? 他们做出了抉择,根本就没有犹豫,也就完全没有反抗。 “天道已允。”桓钦不意外地看向族人们,眸中释然含笑。 老得最狠的大长老率先行礼,认了这位与前任修罗王截然不同的新主:“是,参见尊主。” 修罗族人们便更不犹豫了:“参见尊主。” “……”泠疆远远看着,闭了闭眼睛,有着挣扎的表情,可又在看见适才还没复活迹象、现下却渐渐出现并凝实的孩童身影时,亦是单膝跪下了:“参见尊主。” 桓钦瞧着他,似乎又看见了一幕幕影像。 跪着的自己,站着的自己,被诅咒的自己,推翻熔炉的自己。 轮回,怨怼,煞气,罪孽,修罗王,原来如此。 “大祭司劳苦功高。”他踏破心海中的重重幻象,舍弃了半浮半沉的某些惨痛记忆,揽紧了怀中不知何时放软身体的应渊,做回了今生的桓钦,淡淡一笑道:“永远都不必多礼。” 此后,魔尊心满意足地掴住帝君的腰身,收起被天道退回的残存帝君仙灵,命泠疆把人关押:“先把三位帝君带下去,别让人死,也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泠疆领命起身。 仙神一方阵营里,北溟仙君恰好抬眸,正对上被桓钦锁在怀中的应渊回眸时泪水涟涟的眼瞳。 “嘭!”他努力勾了一下唇角,轰鸣声忽至。 被驾驭的仙兽一只接一只爆炸,笼罩了战场上仙神一方包括北溟在内的幸存者。 “想逃?!”桓钦当场出手,抱着应渊一跃入了空中,修罗之力沸腾绽放,对着仙军一掌拍下。 有斟酌后的手下留情,但并不多,应渊看得出来,打实了绝对是足以所有人吐血的力道。 “轰隆!”可说时迟那时快,因战力不强只是充为坐骑的仙兽们被忽视已久,却有无双镜的多重碎片在肺腑中炸开,连成了一洞又一洞,遍布全战场。 仙兽分布所形成的阵法完美地分摊了全部攻击,再三波动都依旧稳固。 泠疆见势不妙,与玄襄再次联手催动万魔之眼,一同洞穿了那片爆炸的雾气,然无果。 “不愧是你布置的。”自视甚高而未对仙神大军普通士卒动手,桓钦顿时拧起了眉头。 他们因高层受巨大创伤,左顾右盼等待命令,在祭阵时就聚拢在一起不再开战,绝大部分都保留一定战力,此时此刻却好似毫无还手之力,突然就被吸入了孔洞。 只因对面是熟悉的气息,是瑶池,是猝不及防露出惊讶之色的同族们。 “好好好!”眼看仙神士兵迅速消失,被均匀碎成一片片还用阵法开好通道的无双镜随之寂灭,连身受重伤的仙兽们都赶着最后一波逃掉,己方追也追不过去,桓钦终于气极反笑了。 而东极青离应渊帝君仍陷在他的怀抱里,对掐住自己脖颈提起的魔界之主,露出了大战失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魔尊过奖。” ‘哼。’瞧着仙神主力精锐成功脱身,泠疆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桓钦,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尊主美人计失败?我看你也不逞多让! “魔尊。”他改回了原本的称呼,冷冷淡淡道:“事已至此,准备再战吧。” 同样无功而返,烁骅气呼呼看了一眼隐隐对峙的两人。 哪怕应渊精血大失、仙灵易手,按理说再难成气候,他也咬牙提醒了一句:“禀尊上,应渊这等人,若你非要留他,须得折其羽翼、断其根骨。” 而纵使仙界帝君对魔界之主的想法,比之最初已有些改观了,亦改变不了如今的应渊对桓钦的心情。 “烁骅长老说的对。”桓钦与那含了恨的水眸相触,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将人再度抱起,指尖触上肩胛骨,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点轻微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