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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璐瑶最后一门考试是她选修的《中国近代文学史》,煎熬的考试周很快就要过去,她伸了个懒腰,进了考场。

    只是没人告诉她监考是凌宇啊。男人看见她,倒是眯起眼睛朝她笑了笑。她做了个鬼脸,入座。整个考试过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凌副教授总是在她旁边晃,她想遮住自己的答题纸,但是防不胜防。

    这一场比任何一场考试都要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她想冲出考场,但是人太多,又恰恰好地被挤在了凌宇的前面。他用一摞答卷敲了一下她的背包,她回头。

    “难不难?”

    “挺难的,感觉要挂科了。”她故作遗憾。

    “我看你挺有把握。”

    人实在太多了,考试结束总是最开心的,可以回家过寒假、过年了。因为拥挤,她感受到身后有一些热度。风吹过她的头发,发丝在脸上有些瘙痒。她能闻到他身上清洌的洗发水香,又带着一些暖洋洋的温度。好不容易等人流畅通,他倒是大大方方地朝她挥了挥手:“拜拜。”

    “……老师再见。”

    她好像脸红了。他没发现,她也没发现。

    “瑶瑶回来了。”

    她拖着行李箱,开门的是住家阿姨,张嫂。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和你爸爸去接你。”沙发上的女人看上去很是精明,两条法令纹显示着她已经40岁以上了。

    “我回来很方便的,不麻烦苏阿姨。”

    苏钰是璐瑶父亲王维彬的二婚对象,父母在她小时候就离了婚。苏钰也不是小说中的恶魔后母,也不是小三上位,不过更为自己和自己的亲儿子打算罢了,也无可厚非。自然,也不会把她当亲女儿看,她们相对很有礼貌,但是礼貌得过分就是疏离。比起来,奶奶才是更过分地将偏心小孙子写在了脸上,而父亲,总是美美隐身的。

    “你这丫头,端菜端到一半就跑了。”璐瑶帮张嫂和祖母端菜盘,看爷爷拄着拐杖下楼,她忙去扶一下老人,就听到祖母似乎是板着脸埋怨她。

    她看向父亲,他就像没听见一样看着手机。

    等到开饭,父亲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大学生活还习惯吧?钱够不够?”

    “习惯,够了。”

    父亲转头问小儿子:“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14岁的王璟瑞也是一一回答。

    “好,瑶瑶多吃点rou。”王维彬似乎今天心情很好,又半年没见女儿,给璐瑶夹了一筷子鹅rou。

    “爸…”她想说她不吃鹅rou的,从小就不爱吃。

    饭桌上似乎是其乐融融,璐瑶却觉得还不如在学校食堂吃饭。

    除夕这几天很冷,走亲访友少不了,在觥筹交错的席间、在灯火阑珊的小区花园里,她缩起脖子看漫天的烟花,想起了南方湿润柔和的气候,想起了书店的油墨香气,想起了Z大榕树下弯着眼睛微笑的男人。

    “老师,新年快乐。”她发出消息。

    “新年快乐。”没想到是秒回。也不奇怪,毕竟是离了婚的男人。

    “成绩出来了吗?”

    璐瑶:“……”

    她打开教务网站,登陆,截图,发送,一套cao作行云流水。

    “没想到你深藏不露,GPA3.85,还是第一名。”

    “您说‘没想到’这三个字就很过分了,怎么?我看上去很笨吗?”

    “谁让你自己老喊着挂科。”

    “反向毒奶罢了。”

    凌宇没有回父母家,儿子自然是跟着前妻过除夕,当然她也不是不近人情,只不过他要到大年初二之后才能带孩子回家过几天。也挺好的,多看几篇文献、多发几篇sci嘛,女人和孩子只会影响我发期刊的速度。凌宇是家中长子,有两个弟弟,没一个像他一样在高校。虽说大学老师工资不低、又是铁饭碗,家里却还是提倡经商,他便是个臭书生,醉心学术,社会地位不低,但是和其他人无疑有壁。他不抽烟不酗酒,也没有中年男人的邋遢,不算很修边幅,却没有啤酒肚,小腹依旧紧实,许是基因好、他生活习惯又好,谢顶与他毫无缘分。比起来两个弟弟三十多岁,在生意场上沉浮,已经有些地中海的趋势,而他依旧如松柏一般挺拔,宽肩细腰,在学术会议上常常被人认成是博士生或者博士后,他往往也不否认,就很自然地和来人聊学术。

    这样的凌宇副教授,与谁都合得来,随和自然,很少有人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当然,也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真正开怀的样子。

    像是看透了世事一样,毫无激情。

    嗯,这篇文献不错。他转手就发给了王璐瑶。她的微信名很简单,就是一个璐字,头像是一个胖胖的卡通小女孩。

    “老师,大过年的就不要伤害我了吧?”

    “回扬州过得还行?”

    “???老师我是苏州人,一学期了,您连我是哪里人都不知道?”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倒是从来没去过苏州。”

    两人又聊了几句,时间好像过得快一些了。

    窗外飘起了雪,这是姑苏城这一年的初雪,璐瑶站在阳台上伸出手,晶莹的雪花落到掌心就化成了水,长江以南的雪就是这么湿润,不像北方的雪如干粉那般。

    心底也有些什么,和雪一起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