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绮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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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燃番外 绮梦行 01 众所周知,八岐是高天原大学里的头号问题学生,他不爱上课,目无纪律,不服管教,还喜欢煽动其他学生情绪,让他们质疑自己的专业,或者挑拨他们跟其他同学打架斗殴,总而言之,高天原大学从校长到老师,没一个人待见他。 他像是从报到第一天就是专门奔着被开除来的,事实上也差不多,他没想着能毕业,玩够了就打算退学,所以,被开除了也无所谓。他秉着这样的态度在高天原大学待了两年,把高天原所有系的老师得罪了个遍。但八岐对学校而言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不管听不听课,他所有的成绩都很好,哪怕是他最不喜欢的课,抛开平时成绩而言,笔试分数都能甩第二名一大截。 除了两门课,天照的选修和须佐的选修,他基本没去听过,去了也是为了课上找茬,也从来不去考试,但天照和须佐就是非要让他上,年年重修,但年年不过。 他和高天原大学的校董兼任课老师的须佐之间的气场尤其奇怪,看起来相当不对付,甚至可以说已经差到了但凡八岐没有准时出现在须佐的课上,都会令同班同学害怕的程度,当然,要按时出现了也害怕。因为须佐老师在整个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冷酷,全校学生没一个人不怕他的,没人敢在他课上迟到一秒,更别说翘课,除了八岐。 八岐不仅敢迟到,敢逃课,甚至还敢在上课途中突然站起来打断须佐说话。 这天,须佐来上课,他走进教室,刚刚还嘈杂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八岐一如既往地没来,底下学生战战兢兢地把名册交上来,小声汇报说只有八岐没来,须佐说了句我知道,然后毫不犹豫地给他记了个旷课。 他看起来很严肃,底下学生一看,猜测这节课须佐老师的心情怕是又十分不佳,毕竟须佐和八岐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八岐当众站起来和须佐顶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下课被叫到办公室挨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他屡教不改,下次还犯,这门课怕是下学期又要重修了。整个教室在这种压抑氛围里连大气都没人出,没人敢和须佐对视,生怕被他叫起来回答问题。 但实际上,须佐今天的心情相当不错。他面无表情地讲完了今天的内容,在让学生们听到就松了口气的下课铃声中,布置了一大堆作业,火速离开了教室。他回到了他的公寓,打开门,八岐听见动静,看起来心情很愉悦地从厨房出来,系着围裙,用演戏一般的浮夸腔调对他说: “欢迎回来,你是想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先吃我?” 02 是的,几乎没人知道,看起来很不对付的须佐和八岐私下在搞师生恋,搞上的时间早得甚至需要追溯到八岐入学的第一天。 须佐脱了外套,看了看手上拿着汤勺看起来兴致勃勃的八岐,说先吃饭吧,然后朝餐桌走了两步,八岐跟着走过来抱住他,向他索吻。 他亲了须佐两口,然后拽住须佐领子,问他:“你是不是又记我旷课了?” 须佐反问:“你没旷吗?” 八岐昨天晚上被须佐折腾狠了,所以早上起不来床,须佐去上课前还给他盖了盖被子,他白了须佐一眼,并不意外,松开他走了几步,无所谓道:“随你便,反正这学期你不让我过我就退学,这高天原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他正往厨房走,突然被须佐一把拉住,推到了墙上,须佐和他对视,看起来有些阴沉。 “怎么这么看着我,”八岐望着须佐,也不胆怯,笑着说,“反正高天原也不待见我,你看你连一门选修两年了都不让我过,我还留着干嘛?” “会让你过的,看你表现,”须佐把八岐按在墙上,亲吻他的侧颈,从脖子吻到锁骨,“你哪也不许去。”八岐一只手还拿着汤勺,须佐从他手里接过扔到一边桌子上,然后手摸到腰下,从衣服里伸了进去。 八岐一边喘息一边笑:“你不是要先吃饭吗?” “等下再吃。” 03 八岐躺在须佐怀里,准确来说,是被须佐钳制在怀里,两人一番折腾后在床上躺了半天,直到八岐抗议他精心做的饭全凉了须佐才打算放他起来。 他推了推须佐的手臂,须佐的手臂上有个胎记,很浅一道,歪歪扭扭的,像条小蛇。 他记得他第一次在这个学校里和须佐见面的时候,他翘了须佐的课,结果被须佐找出来拦住,虽说须佐长得相当对他胃口,但当时对高天原大学排斥心理严重的八岐本意也没想搭理他,他推开须佐想走,结果低头就在他手臂上看到了这条蛇。 他感觉很熟悉,一不留神就盯着看了半天,须佐说这是个胎记,他脱口而出,说我也有一个。 须佐问:“是吗,在哪。” 八岐看着他,突然就不说话了,似乎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结果当天晚上,须佐就在他身上看到了,进入高天原大学的八岐还没上过须佐的一节课,就先上了他的床。 他在被须佐搞得意乱情迷的时候问过须佐,为什么为自己而来,须佐深望他,最后给了一个很模棱两可的答案。 “因为我在梦里见过你。” 他本来还想问,但须佐很快就按着他后腰,抚摸他看起来形状复杂的金色胎记,把他这些乱七八糟的疑问撞了个七零八落。 这就是缘分天定一见钟情的感觉吗?第一天见面被搞得第二天没去上课的八岐当时心想。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八岐养蛇,须佐说他也养过,两人找到了共同话题,相谈甚欢,导致当天晚上,就从桌子上聊到了床上。 他推开须佐的手臂从床上爬起来,到厨房去把他花了半个早上时间做的饭重新热了一遍,须佐也跟过来,从背后抱住他。八岐低头看须佐的手臂,“对了,你之前说你养过蛇,”他问,“你养的蛇在哪?” “只养过一条,”须佐说,“不小心养死了。” 04 须佐有一个白月光前男友。 虽然须佐跟他明确否认过,但八岐还是非常笃定这件事。 什么梦里见过都是瞎扯的,须佐来招惹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跟他前男友长得像。 他嘲笑了一声,“只养一条还能养死,就这么不上心?”他转头看须佐,“你养的蛇什么品种?” “不好说,应该很少见,”须佐回道,“是一条很大的白蛇,非常漂亮。” 他望着八岐:“你应该很会养蛇,不如教教我。” “我很上心,但我的蛇天生不愿意待在箱子里,一有机会他就要跑,该怎么办?” “你想再养一条?” “确实是要养一条,不过再怎么养最后也会变成原先那条,”他说,“但我想养的久一点,有什么办法?” 八岐把菜端上桌子,“可能是箱子太小了,你可以换个大点的箱子。”他随意回着,“大到不要让它感觉自己被关在箱子里,或许会好一些。” “他迟早会发现的,”须佐坐到他对面,一直看着他,“而且箱子已经很大了,也没办法更大了。” “那就只能把它关到习惯了,习惯造就第二天性,等它知道有些东西只有在箱子里才有,或许它就不想出去了。” 八岐又补充了两句:“蛇是很擅长逃逸的动物,任何缝隙都有可能让它逃走,在它自己不想跑之前,你都得牢牢看住。” 须佐像在沉思,八岐看着他笑道:“不过看样子你那条蛇真的很不喜欢你,既然如此,何必纠结,放了它或者杀了它,都比你强行要养它强。” “他很喜欢我。”须佐反驳道,八岐哼笑了一声,“我看是你很喜欢它。” “没什么区别。” 那条蛇八成是他前男友送他的礼物,八岐心想。 05 须佐的前男友也喜欢蛇,还擅长弹钢琴,并且脾气古怪,做饭难吃,经常会惹须佐生气,但在床上却很让人怜惜,让须佐对他很温柔。 这是八岐不断观察思考得出的结论。 他在入学第一天就跟须佐上了床,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性冷淡,后来他诚实地把这一想法告诉了须佐,须佐抱着他像是在笑,“我才是,”须佐说,“在遇见你之前,我也以为我性冷淡。” 过于睁眼说瞎话了。八岐望着压在他身上不知疲倦的须佐,半死不活地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须佐虽然精力旺盛,但他在床上很温柔,几乎从来没让自己疼过,可八岐感觉得到他明显是压抑,这怕也是他那位前男友在他身上培养出来的喜好,一想到就让八岐不高兴。 他在须佐的房子里住了几天,须佐的卧室里摆了一架钢琴,他有次随意坐在那看了看,须佐走过来给他把琴键盖打开,说想弹可以弹,他望着须佐,看了半天,才说我不会弹。 八岐开始在心里描摹起了须佐前男友的影子,于是这位前男友从此在八岐的幻想中,一天比一天立体,一天比一天真实,也一天比一天让八岐不满。 此刻,他看起来神色如常,但实际上闷闷不乐地跟须佐吃完了饭,然后从卧室里提了自己的包就要走,须佐看见了问:“你下午有课?” “没课。” 听到回答后,须佐把他拦住,盯着他:“我记得你下午有课。” “哦,天照的吗?”八岐像是想了一下,“那等于没课。” “那你就待在这,”须佐说,“下午我也没课,给你把早上旷的补上。” 须佐对他的控制欲很强,八岐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他从前男友身上沿袭到的,他把包又扔回沙发上,须佐的猫从阳台的架子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吃饭,走过来的时候被八岐一把抱住,搂在怀里,它想要跑,但看了一眼须佐的眼神,没敢动,耸拉着尾巴认命似的被八岐摸。 “伊吹好喜欢我。”八岐抱着它坐到沙发上,摁住乱揉,须佐点头说是啊,除了你它之前谁都不喜欢,伊吹绝望地嗷呜了一声,四脚朝天徒劳蹬了几下。 八岐看起来稍微高兴了点,至少伊吹肯定不喜欢他前男友,他看了眼须佐去洗碗的背影,一边玩手机一边不停地挠着猫下巴,伊吹敢怒而不敢言,闭着眼睛装死,等须佐洗完碗出来,八岐站了起来,它才终于逃脱魔爪,一溜下去就跑没影了。 06 在八岐被他幻想中须佐的前男友搞得最不高兴的时候,他跟须佐分过一次手。 他虽然因为一些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感觉对须佐很是着迷,但也没到了能心甘情愿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当替身的程度,他要真实的须佐,而不是被别人篡改过的。须佐有次来上课的时候看见八岐老老实实地准时坐在教室,还有些意外。 上课的时候八岐也没有捣乱,没有突然站起来反驳,也没有睡觉,被叫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回答对了须佐的提问,下课后他跟着须佐到了他的办公室,一进去就扑过去吻他,扯他衣服,要和他在这里做,须佐一边任他动作,一边抱着他去锁门,八岐咬他嘴唇,说不用锁,他无所谓。 他和须佐的关系在学校里是个秘密,这其实是之前他自己提的,但现在不在乎。须佐看八岐一眼,像是斟酌了片刻,他回吻过去,最后还是把门锁上了。 第二天八岐就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他在须佐的公寓里给他留了张分手的纸条,顺便把他钢琴砸了,然后从学校里跑了,手机关机,半个月没来上课。须佐天天都在找,他从一个偏僻的酒吧里找到八岐的时候,八岐正背对他和吧台一堆不认识人聊天,正在讲自己前男友不幸死了,有说有笑的,手里还端着杯鸡尾酒。 须佐走过去,周围的气压顿时变得很低,有人看向了须佐,八岐顺着他们的眼神回头,波澜不惊地看了一眼。 “我前男友,”八岐指了指他随口介绍了一下,“上个月才分手。” 他见没人接他话,回头又看了看,他前男友穿着正装一言不发地站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配合他与这格格不入的凶恶眼神,像个下一秒就要掏枪的杀人犯,周围的人识趣地远离了这个危险地方。八岐看着须佐,突然笑了,凑过去轻轻亲了亲他。 他明明端着杯酒,但身上却半分酒气也无,须佐掏钱给八岐结了账,把他带走了。 07 八岐总是能如愿以偿的得到许多他想要的东西。 他跟着须佐到了他郊外的房子,被绑在床上cao,他消失了半个月,也被须佐关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他终于见到了须佐身上所有他没见过的暴虐样子,他看起来很高兴,须佐看他的目光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头一个晚上,他都不让八岐说话,给他带了口枷,像是在逃避什么。 等到他把口枷和绳子都给八岐解开,八岐奄奄一息,一身青紫瘀痕,他挣扎着靠在他身上,突然笑起来,然后小声地喊了须佐一句老师。 须佐稍微愣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听到的会是这个。 “老师,忘掉你的前男友吧,”八岐蹭着须佐,像在撒娇,“我比他更喜欢你。” “所以你也得更喜欢我。” 八岐在平时不喊须佐是老师,也就偶尔在床上高兴了喊两句,须佐看着八岐,问他:“什么前男友?” 然后他被八岐狠狠咬了一口,八岐似乎觉得他在明知故问,所以不想回答,须佐拉着他的头发让他抬头,与他对视,八岐的脸庞看起来稚气了很多,也天真了很多,但那双樱色的眼睛却依旧光彩熠熠,亮如野兽。 须佐去亲吻这双眼睛,搂住他,然后掐着他的脖子又把他按倒,“没有什么前男友,”他回答,“我只喜欢你一个。” “下次你要是再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从我身边跑掉,”他勒住八岐,恶狠狠地警告他,“我不介意在上课的时候让所有人看看我怎么在讲桌上cao你。” 08 话虽这么说,但八岐没信。 他还觉得很奇怪,有前男友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这么宽容的人,连须佐一开始把自己当替身都没有太过计较,须佐怎么还就不承认呢。 须佐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问题,他看起来冷心冷情,但控制欲强,还有些隐秘的暴力倾向,心里还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但这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还能真分手不成。 这些问题里只有最后一条是让八岐比较在意的,但八岐其实无所谓那位前男友的存在,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跟须佐分手,现在是走了,消失了,还是死了,都随便,他问都懒得问。须佐现在是他的,如果心里还有什么前男友,他就一点一点全抢过来。 他讨厌很多温情脉脉的东西,他喜欢疼,喜欢强制,喜欢被霸占,被掠夺时的感觉,更喜欢不受控制的野蛮和疯狂,不允许任何人把这些特质从须佐身上拿走。 须佐在之前摆钢琴的位置重新摆了张书桌,他说要给八岐把早上旷的课补上,两人现在就坐在书桌前,他上的这门课叫“爱与法制”,每个字都让八岐想把书撕了,八岐打着哈欠听须佐在讲,一句都没进到耳朵里,听着听着,他就靠到了须佐身上,轻飘飘地在他耳边问:“我补了你就不记我旷课了吗?” 须佐睨他一眼,说你认真听,就不记,八岐轻轻笑了笑,手在须佐身上乱滑,撩拨他,越摸越往下,越来越不规矩,“我会认真听的。” “但老师教我点别的吧。” 09 “我不想上课了。” 八岐躺在床上跟须佐说,须佐刚穿好衣服,跟他说那就不上,八岐叹了口气,然后突然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须佐重复了一遍:“我不想上课了。” 须佐转头看着八岐,八岐也盯着他看,“一直在学校好无聊,”他又躺下来,看着窗外的明媚天气,有些不高兴地说,“而且我不喜欢高天原。” 须佐走过来坐到他身边,八岐故意做了一副柔弱表情看着他,他伸出手扣住须佐的手,须佐问:“那你想做什么?” 他把须佐拉下来,一边亲他一边说;“我们出去玩吧,老师。”须佐才系好的领带又被他扯了下来,须佐重新上了床,看着八岐一颗一颗地解自己的衬衣扣子,决定把一会儿的校董会议翘了。他的手撑在八岐两边,低头问他:“你想去哪?” “海边吧。” 八岐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想和你一起去。” 须佐看着八岐,沉默了很久,八岐有些奇怪地看他,他在须佐身下眨了眨眼,问怎么了。 “没怎么,”须佐吻住他,“那我们明天就去。” 高天原大学不在沿海城市,八岐想自驾游,离这里最近的海得开好几天才能到。第二天须佐开车来接八岐,跟他平时的低调不太像,他的车很抢眼,是辆跑车,线条流畅锐利,双人座,停到哪都拉风得不行。他敞了篷在车上等,周围的学生老师,谁路过都看他两眼。 他看着八岐从图书馆出来,八岐一眼也看见了须佐,他走过去上了车,拽住须佐和他在众目睽睽下热情接了个吻,然后他心情愉悦,在一众惊讶目光中,系上安全带,坐在须佐的副驾上和他扬长而去。 这天的天气也好,万里无云,天朗气清,他坐在须佐身边,和他边说边笑,就好像明媚又快乐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10 八岐在车上吹着迎面的凉风,问须佐:“我们是要翘半个月的课,你不会被开除吧?” “我请了假。”须佐回答,八岐瞥了他一眼,又故作感慨道:“我没请,我不会被开除吧。” “我给你也请了。” 八岐笑了笑,然后他又说:“我们的地下情刚刚好像被好多人看到了,这也没有关系吗?” “学校没有禁止学生恋爱的规定。”须佐冷漠回道。 “和谁恋爱也不禁止吗?”八岐说,“须佐老师,你没有师德,和学生第一次见面,就拐他上床。” 须佐没反驳,八岐在他旁边哼了哼歌,他们开车一直到晚上,路过加油站后,须佐把车停到了郊外一个荒滩,突然俯身过去亲八岐。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他说,“所以你呢,还满意吗?” 八岐把手搂到他的脖子上,热情献吻,用行动回答了他。 11 他俩在路边的汽车旅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又上路,沿路经过一大片花田,路边的少女和妇人抱着编制的花环花蓝一类的东西,向沿途的车辆招手,或者直接走到停着的车旁边,问里面的人要不要买,八岐不认识那是什么花,眼神很好奇,须佐就买了一大堆给他抱着。 这些花枝很软,被编成手环,耳坠,头饰一类的东西,第二天就会枯萎了,须佐停车休息,八岐自己抽了几枝花,把光秃秃的花枝当戒指一样绕在手指上玩,然后拉过须佐的手,像是也想给他缠一个,须佐不动神色地反握住他的手,亲了下他,然后重新握着方向盘,继续开车了,八岐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下个路口的时候就把这些花全都送给了路边店的老板,只留下了自己手指上的那一个。 “你怎么都没有送过我礼物?”八岐问。 “我的卡给你,”须佐回答,“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八岐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没钱。” 他叹了口气,然后朝后靠了靠,闭上眼睛,像是睡觉了,他没睡多久,大概一两个小时,须佐突然急刹车了一下,把他惊醒。八岐睁开眼,看见前方平坦一片,四面道路宽阔,周围一辆车也没有,转头有些奇怪地问须佐怎么了。 须佐俯身过来检查了一下他的安全带,然后按住他亲了一会儿,说没什么,只是突然很想吻你。 12 快到海边的时候,他们路过了一个小镇,风景很美,于是就在这住了一天,八岐早上从旅屋醒来,须佐不在,他看了眼昨天睡觉的时候摘掉放桌子上的花枝戒指,已经枯萎了,就扔进了垃圾桶。 他猜须佐买早饭去了,等了快一个小时须佐才提着点心回来,他问须佐怎么出去这么久,须佐说正好看到附近有家神社,所以进去看了看。 他走过来,把一个御守装进八岐的口袋,“送给你的礼物。”他说。 “你还信这个?”八岐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须佐,笑了一声,取出须佐给他的御守,拆开了看,“我可是无神论者,我只信我自己。” 他拿出御守里的纸片,想看看须佐求的是什么,但他没有看见心愿,他看到的是一个图案,金色的,他的胎记。 他抬头,须佐也笑了笑,说:“是啊,我也信你。”然后他又拿了根在神社求来的细红绳,绑成戒指,戴在了八岐的无名指上。 “心诚则灵。” 13 八岐下午的时候也去了那个神社,他和须佐走进去,这家神社平时来的人也不算多,守在这的老头耳朵似乎有点背,听不太清楚问题,八岐问他纪念品都在哪里买,他不知道听成了什么,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大讲特讲供奉在这里的神明。 这件神社供奉的是谁有好几种说法,有说供奉的是蛇神,有说是雷神,还有说是火神。里面的神像早几百年前就被打碎了,后来被修好了,结果当时修缮的师傅手艺不行,乱拼一气,修成了个四不像,像人像蛇也像野兽,抽象得很,所以这里到底是谁的神社,各种说法都有,普遍一点的是说这里本是蛇神的神社,但蛇神是邪神,上天见不得他作恶多端,于是便派雷神前来镇压,雷神在这里与他大战一场,最后以身为印将他镇压在此地,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所以他俩的神社必须在一起,若少了雷神,蛇神就会出来继续为恶,若少了蛇神,他就会在别处打破封印,逃出来为祸人间。 无神论者八岐笑着听完了这番鬼扯,没发表什么感言,那老头还在跟他说前面有两个许愿池,一个是蛇神的,一个是雷神的,他走过去,两边水池里都有硬币,看不出谁多谁少,须佐在他身后换了钱,朝雷神的池子里扔了几枚。 八岐挑眉,然后看着须佐,把他手里剩下的硬币拿过来,全倒进了另一个池子里,然后他满意地看着水池,说虽然他不信神,但他喜欢蛇,所以也算和蛇神有缘,须佐硬币只扔一边,未免太不公平。 旁边有巫女朝他们走过来,说后面有许愿的树林,可以请一块木牌写愿望挂上去,神明会保佑这个愿望实现,这里很灵的,每年都有无数来还愿的人。八岐看了一眼,木牌价格贵得吓人,一看就在宰人,他也没有兴趣,然后望了望须佐,问他有没有心愿。 “早上来的时候,我已经许过了。”须佐说。 八岐好奇地看了他半天,问他许的什么愿,须佐没回答。 “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一边的巫女解释说。 14 八岐终于和须佐到了海边,海边很热闹,有一大堆人好像在团建,打排球的打排球,晒太阳的晒太阳,八岐感觉他们每个都莫名亲切,像看谁都眼熟。他们入乡随俗,也换了身泳装,八岐在沙滩抱着水果盘在喝饮料,须佐带了相机,在一边给他拍照。 晚上回去,他们在海边的小城吃了饭,吹着夜风逛了逛,路边摆了不少小摊,这地方的风格有点异域,所以卖的一些小东西看起来很别致,八岐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了一把匕首,金色的,刀柄缀着紫色的宝石,看起来很漂亮。这把匕首价格很便宜,上面珠宝只是样子货,但刀确是真的开了刃的,还很锋利。他看上去像是有点想买,须佐问他要不要,他想了想说算了,没有鞘,拿着有点麻烦。 他去旁边买了些乱七八糟的纪念品,须佐去隔壁给他买了份苹果派,回来的时候也随便买了些东西,他们大包小包地提着袋子回到酒店,一进门就把这些东西扔到了一边,抱住拥吻。 他们的房间就在海边,开了窗,海浪和海风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八岐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情潮就像是外面一浪一浪涌来的海水,在须佐的搅动下,快变成一场海啸把他吞没。 他情难自抑,就像海水无法控制自己涨落,但他要拉着须佐浮沉,须佐给他的身上留下印记,他也要给须佐留下,须佐让他痛,他就也要让须佐痛,须佐让他享受,他就也要取悦须佐,让他也舒服,他的手在须佐背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掐印与挠痕,而他自己也是一身情痕,情到深处,在须佐射进自己身体里的时候,他突然搂住须佐,对他说:“我爱你。” 须佐猛地愣住了,他一贯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了惊讶的神色,像是轻而易举得就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的不可置信,这份巨大诧异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八岐捕捉到了,八岐很满意地笑了,其实他不怎么理解爱,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但他知道这么说能让须佐高兴,所有人肯定都喜欢在床上听点好听点,所以就也愿意说给他听,而且,说几遍都可以。 “我爱你。” 他重复了一遍,然后抱着须佐去亲他,须佐搂住他,闭上眼,吻得和他一样投入,“所以你爱我吗?”八岐问,须佐紧紧拥住八岐,手扣住八岐的手抬起来,看了眼八岐手指上的红绳,突然起身,在旁边取过了他刚刚扔到一边的袋子,拿出了八岐看上的那把匕首。 他回到八岐身边,说:“我再送你一份礼物,”他把匕首放进八岐的手里,深深看着他,“你考虑清楚,我只会送这一次。” 15 须佐的精神状态确实有些问题,准确来讲,是有很大的问题。 八岐握着匕首笃定地想,这个显然比他之前在意的什么白月光前男友的问题严重几百倍,毕竟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有这种和男朋友正在上床,刚说完甜言蜜语,他突然从旁边抽了把刀放你手里说“我把命送给你”的经历。 纵使八岐一向淡定,这个时候也不由地有些愣住了,他握着刀柄,须佐抓着刀刃,抵在自己心口,像是在拉着他往前用力,八岐使劲把刀握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突然发什么疯?”疑惑了半天后,他问。 “杀了我你就自由了,”须佐说,“这个世界对你来说不过是个笼子,这把刀就是你出去的钥匙,杀了我,你就能回到真实的世界,重获神格,解开你的神力限制,恢复你的神明身份。” 完了,八岐心想,这已经不是精神状态有问题了,这是真的精神病。 他前男友不会是因为这个跟他分手的吧?还是说,须佐为了不违心地跟他说一句“我爱你”,宁可突然发疯假装自己有病?八岐的脑子里风起云涌般地思考着,只恨自己此刻不是个医学生,面对精神病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冒然反驳会不会让对方疯得更严重?他突然把我杀了或者自杀了怎么办? 他考虑了半天,然后看着须佐,斟酌了一下用词,顺着他的话问道:“回到真实的世界然后呢,你呢,会死在这吗?” “不会,我也会出去的,”他回答八岐,“我会成为你的宿敌,和你战斗,千年万年,永世不休。” “八岐,我给你选择。”他凑近过来吻八岐,刀尖刺破了一点他的血rou,八岐不自觉后退了一点,眼神里似乎像有些心疼。 “我的爱只有在这里才有,你是想出去,还是想留下来?”他吻上八岐的脸,攥着八岐的手,往自己心脏里捅,“杀了我,你离开这里,我们就是永世的宿敌;不杀我,和我留在这里,我就永远爱你。” “这是你的幻境,你的游戏,你定下的游戏规则,杀不杀我,你自己决定,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须佐盯着他,攥着刀刃的手越来越用力,有血开始不断地从他手心流下来,但他像是根本无所谓,他与八岐对视很久,八岐似乎是把刀往前推进了一点,他看着刀尖在须佐身体里没入了一点点,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像捅的是他自己一样。然后他往回拉,用尽全力把匕首从须佐攥着抵住心口的手里抢了回来,扔在地上。 他在喘气,然后连忙从旁边抽了纸去擦须佐身上的血,须佐看着他,用沾血的手摸了摸他的脸,他把纸巾压在须佐的心口上,看上面浸出的血,就要去找酒店要医药箱。须佐一把抓住了他,不让他走。 “如果真是游戏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须佐刚刚握住匕首的那只手,笑了下,回答须佐—— “那至少现在,我没玩够。” 须佐把他揽住,亲吻他,然后在他耳边说,“你最好记住你现在的选择,”他用一种堪称深情的眼神望着他,“我永远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八岐把手按在他的受伤的心口周围感受了一下,伤口不深,血很快也不再流了,须佐抓住他的手,抱着他躺下,八岐闭上眼,感受着须佐胸腔里面传来的震颤心跳,须佐笑了笑,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 “我也爱你。” 16 能怎么办呢,虽然须佐是个精神病,有一定的自虐和暴力倾向,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每天都有概率发病,冷漠的时候很冷漠,暴力的时候很暴力,发疯的时候真的很疯,但还能怎么办呢,难道还能和他分手不成? 虽然八岐已经像认定了须佐有个前男友一样认定了他有精神病,但他自己显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晚上发生的事没有吓到他,反而让他觉得须佐比自己想象得更有趣,所以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内心自有答案,那就是不行,精神病就精神病,他死也不分。 我好爱他。 八岐无奈地躺在床上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好爱他。 所以他又觉得不公平了,第二天下午他和须佐在一个偏僻的海边散步,周围没人,除了海浪声,没有任何声音,他和须佐踩着水走到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上坐着聊天,享受了一下片刻的宁静,须佐很喜欢海,像是觉得海和他很有渊源,能让他内心平静。 八岐靠在他身上,靠着靠着,他就把自己的感慨说出了口:“好不公平啊。” “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里,我最偏爱你了。”须佐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八岐的用词非常怪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划分到了“东西”这个分类里。 “就是所有的东西,活的,死的,生物,非生物,固态的,液态的,气态的,能动的,不能动的,有意识的,无意识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我指的是构成宇宙的所有物质,包括原子,分子,粒子,光,电磁场,以及我没有说到的,一切一切的总和,”他解释说,“所有这些都有它们的可爱之处,我常常会被吸引,被蛊惑,以至于总是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它们的美。” “但在所有这些东西里,我最偏爱你。” 他抱住须佐,跟他索吻,他确实容易被很多东西吸引,他观察很多,但众生在他眼中大多平等,在遇见须佐之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偏爱过什么,偏爱到不顾一切都要得到,宁愿毁掉他也想得到,毁掉自己也想得到。 他解释完他的长篇大论,然后边和须佐往回走,边十分不满地感慨:“所以我说好不公平,我这么爱你,而你好像就只是很普通的,跟其他人爱另外的人一样,很随意地在爱我。” 须佐不置可否,像是对八岐的结论没什么意见,但晚上回去,他发狠似的把八岐搞得半死不活,然后在床上质问他:“是什么让你觉得不公平?” “你跟我说你的爱,给了那么多的条件,用了各种各种的修饰语,形容词,告诉我你几乎喜欢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我只是其中一个。然后你给了我个,偏爱,的头衔打发我,就敢控诉这对你不公平?” “你真的是理科生吗?八岐。”他掐住八岐,一边含情脉脉地吻他,一边无比凶狠地在他身上施以暴行,“理科的答案一般都是绝对的,我才是该觉得不公平的那个。” 八岐的呻吟断断续续,他小声喊了声须佐的名字,手环上来,像是想抱住他,须佐拢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低头舔吻他的眼泪,否定他在海边给自己下的定义,他只说了一遍,没有多余形容,也不做额外解释,就像只是简单地告诉他了一个直观确切的,不需二解的答案。 “在你说的这个世界里,”他说,“我只爱你。” 17 八岐和须佐结束了他们的海边之行,回去的时候又路过了那个有神社的小镇,八岐喜欢,于是他们就又住了一晚。 晚上睡觉的时候,须佐突然问八岐,如果此时所有都是梦,那算美梦还是噩梦。 八岐以为这是他发病的前兆,于是赶紧把周围的水果刀收了,钻进他怀里安抚,他搂住须佐,轻轻摸了摸他心口快要长好的伤疤,望着刚刚自己在须佐身上留下的吻痕,回答他,“无所谓,是什么梦都行,不做完怎么知道?但是有你在,不管美梦噩梦,或许都是绮梦。” 须佐亲了亲他的头发,抱着他睡了。第二天,八岐感觉到须佐起床,像是要出去买早餐,他装睡了一会儿,听见须佐出去后也偷偷穿上衣服出了门,他一个人来到了之前那间神社,买了块木牌,跑到了后面许愿的树林里,一块一块地翻这些牌子看。 他翻了好久,须佐回去后没看到人,问了问酒店门口的保安,然后回去拿了东西,到神社来找八岐。他远远看见了八岐正仰着头伸手够高处的许愿牌,一块一块地看过去。须佐走过去的时候八岐像是找到了他要找的,把那个写着他和须佐名字的木牌取了下来,拿在手里,转头得意洋洋地看着须佐。 “看来你确实爱我。”他说。 须佐看着他,点头说:“是啊。” 八岐笑了笑,又看着他手上的空白木牌,像思考一下,然后说虽然我不信这些东西,但来都来了,就也不扫你兴,姑且就陪你玩一玩好了。 他去拿了支笔,在木牌上写了须佐的名字,又在背面写了一句心想事成,须佐把两个木牌都拿过去,系在一起,找了一截空荡荡的树枝绑了上去。 离开的时候,他们又路过了那两个许愿池,须佐从袋子里拿出之前买的那把匕首,把它扔进了蛇神的许愿池里。 八岐看他一眼,须佐说没鞘,确实不太好拿。 “还是留在这里最合适,说不定蛇神喜欢,就会保佑我心愿达成。” 八岐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那两块许愿的牌子一起挂在树上,那截树枝周围没有其他木牌,显得稍有点突兀,但到了明年后年,其他人许了心愿,挂满这块地方,他们的愿望就和其他愿望混在一起,找不出来了。 树林下吹了点风,那两块系在一起的木牌底下的铃铛相互碰撞着响,绳子也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他和须佐走出神社,须佐留下的那块木牌上写着他与八岐的名字,背面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普通心愿—— “生生世世,长命百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