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光x杨盈【如果】20
突如其来的纵火夜袭,火势却出乎意料地快速扑灭。 从发现着火到直至扑灭,时间不长,但因于子夜发生,虽动静不大,却也足以惹人关注,这不就不到一会儿,合县守将便领了人来了驿馆,进行所谓的关切与问候。 然而除了那一片被烧焦的地方,两方皆是什么东西都追朔不到。 把合县守将给打发走后,小分队聚在一起把事情捋了一遍,想不透这纵火之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就好像有人随意地丢下火引,却什么也没打算做,就拍拍屁股离去,到此一游,不过是给予他们这一支敌国使团一记警告。 但这样蜻蜓点水般的挑衅,又是有什么意义? 倘若这是己方所为,此前最有可能的丹阳王党羽已然提前伏诛,但若是安国那方所为,感觉也不对。 使团奉命送来黄金赎回国主,想这般明目张胆地对他们发难,也该是等到黄金到手了才会动作,到达安都以前就想动手,那么黄金就有可能让暗处的其他人坐享渔翁之利,这并不会是安国那方想要的局面。 “那么还会是谁啊?谁这么闲啊,这点火就像是闹着玩似的。” 元禄歪了歪头,不解喃喃问道,要对他们使团造成威胁的话,至少也得是一颗雷火弹的等级吧。 宁远舟沉吟一会儿,便道:“不,还有一人。” 心想,闹着玩?这不就有一个吗? 打从初次见面,和自己对上之时,这人不就是像闹着玩似的么? 此人种种行径从一开始就透着莫名所以,似善,亦非善,今日更是以敌方之态出现在他们眼前。 思及李同光此前看向如意之时,那藏着暗慕的眼神,宁远舟目光转向了任如意,目光伴着一丝幽暗,唤道:“如意…” 他正想继续说些什么,便被任如意制止,“宁远舟,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顷刻的沉默不语,互相凝视的两人表情亦是逐渐凝重。 风雨欲来的气氛正悄悄酝酿着的时候,于十三及时捂住了孙郎的嘴,钱昭拖着孙郎的脖子,开始自觉地往外走,作为最后一个踏出房门的人,元禄更是轻手轻脚,贴心地给两人关上门,然后飞速地与其余三人会合,一起凑在离远一点的柱子后面,齐齐盯着那紧闭的门。 “这老宁果然是老来开花,还是不懂女人心,惹得美人这样生气,早让他跟我学学…” 于十三抬手靠在钱昭肩上,一下就被钱昭躲开,反讽道:“你倒说说看你那一招在任姑娘身上见效了?” 还没等于十三反驳,元禄已经忧心忡忡地开口,“宁头儿和如意姐自从那安国那些人离开驿馆后,好像有小吵了一架,现在该不会继续吵了吧?” 孙朗表示不解,“宁头儿和如意姑娘吵架了??有这事吗?” 闻言,其余三人不约而同望向孙朗,无语凝噎,一会儿便又齐齐把视线转向那紧闭的门继续留意最新状况。 这一看,便见那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打开,先走出来的是那一身红衫的清冷女子,而随后出现在门边的男子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于廊道的尽头后,那视线顷刻转向他们那不算隐蔽的藏身之处。 那视线冷冷地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也自觉地走出来,于十三率先开口说道。 “要不要兄弟们陪你喝一杯,解解愁呀?” *** 最后,宁远舟没让他们去拿酒,只让泡了壶茶,嗑起了瓜子。 于十三尝了茶,咂嘴后道,“所以你怀疑这火是那安国长庆侯放的,但因之前和美人那边刚因为这徒弟别有用心,相互闹了别扭,刚才话一出就偏了,又把人恼了?” 钱昭搁下茶杯,看了宁远舟,接着话道,“你的直觉虽说不常出错,可于理据而言,此人的确没有纵火的理由,你这怕是还和任姑娘说了其他话吧。” 宁远舟沉吟片刻,“我和如意提出,等使团进了安国,想让暂时先脱离使团…” “宁头儿,你这是不信任如意姐,难怪如意姐这么生气。” 说罢,元禄咬开了瓜壳,把里头的葵花籽嗑进嘴里,这哪店铺买的,挺香的,回头问问十三哥。 “连小元禄都懂,你不会不懂,你这不过是关心则乱,亦或是此人让你感到危险?” 于十三决定回头再找好点的茶叶,这茶要得临时,味没这么好,暂时凑合吧,瞧了一眼孙朗,也就这糙货喝得欢,嗑了大半瓜子,接着他的话开口就一句,“怎么危险了?” 宁远舟看着眼前的兄弟,无奈之际,原先愁云惨雾般的心情却也稍微明朗了些,“危险还未至于,不过这人我目前还看不透。” 李同光此人无论置于使团,抑亦或置于他与如意的关系之间,都是不可控的因素,即便阿盈曾说此人可结交,但他还需再看看。 在看清之前,他下意识地想把如意放在身后,却是忘了如意她从不是这样居于他人身后之人。 即便是下意识,他仍是看轻了她,不怪她恼,所以如今也只能算作自食苦果吧。 深夜幽静,驿馆庭院内,几个男子就这样一起陪着一个男子喝着闷茶,蓦然间,隐隐约约飘来一阵声响,漾着缕缕的幽幽咽咽。 细听,是箫声。 于十三对此等风花雪月之事最为明锐,最快起身去晃了一圈回来,见到宁远舟等人便不禁感叹,“扰人清梦者,不过盼良宵啊…” 钱昭白了一眼,也不看什么时候,直接在于十三后腿一踢,“说正经的。” 于十三哎呦一声,“后巷那里有个书生瘫坐在地,脚边有酒瓶,估计是被那一个小娘子伤了心,郁郁寡欢,好好一首良宵引都变得这么?凄凄惨惨戚戚啊。” 那箫声一曲终结,断了片刻,又再次奏响,入了驿馆中人们的耳,扰了无眠之人,见宁远舟神情又似被挑起了惆怅,于十三嬉皮笑脸提了个建议:“要是戳中你的心酸,要不我去把人赶一赶?” 还没等宁远舟说什么,此时一名本该在杨盈那里守着的侍卫从远处匆匆赶来,对他们急道:“殿下醒了。” 步伐蓦然走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分明,那轻悠箫声声能传入驿馆内,而急促的脚步声也隐隐传到驿馆之外。 后巷那头,那随着酒意吹奏之人,骤然止住吹奏的动作,随着不甚清晰的只言片语传入耳中,确定了其中夹杂了他想知道的消息,便幽幽深吸一口气,原本浑浊的目光顷刻变作清明。 那人挺直站起身来,拍拍衣衫上的尘埃,伸手把长时间低头拉扯变得有点不太贴合脸皮边缘,落下悬着的心,遏止下心中所念,悄然地离去。 *** 听到李同光在自己昏睡期间已经来过驿馆,还是一如既往把使团的气氛弄僵了。 没机会见着那般情景,看见曾经的他,思及自己此前的心境,杨盈亦不知是遗憾,或是庆幸。 但自己这躺了数宿,倒是意外把那情绪安定了下来。 她想,如果在看见他的时候,自己应该好好应对吧… 至少不会像当初那般,不过被拂了手中的枣子,轻易地被他激怒而乱了分寸。 杨盈不再去想,微微垂眸继续乖巧地喝药,听着元禄和于大哥绘声绘色地给他讲着,心底嘀咕,真不愧是你,挑拨惹事的本事一流。 虽然心底吐槽,杨盈嘴上却不敢去评价,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从她醒来,那关切的眼神,一左一右,就一直盯着自己呢,他们都还没说话,自己那还敢开口啊。 可药汤终归有喝完的时候,这不手中的碗里一见底,就被如意姐接过去,然后远舟哥哥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既然殿下喝了药,也休息好了,那我们来谈谈。” 那一声谈谈,杨盈不意外地听出冷意。 杨盈心底作了一次无用的挣扎,还是得面对现实,抬起头一看,呜呜,远舟哥哥的眼神有够恐怖的,下意识不自觉想要想如意姐求救,这一看,见如意姐眼睛里也没有了平日对自己的温和,一样冰冰冷冷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早看出来她的两个大人冷战归冷战,但教育自己这方面还是一心的。 任如意向其他人示意,其他人很有眼色离开房间。 门一关上,宁远舟冷冷问道:“说说看,是什么让你认为为何当你发现一旬牵机的药性在你身上,并非一旬发作,而是在更短的时间内便会发作,没有立即告知我们??要不是你钱大哥来得及制作出真正的解药,你性命早就不保了!” 任如意起身走到宁远舟身旁,拍了拍他有点僵硬的肩膀,转头也对着杨盈道,“打从你告知我们你的身份,我们便知你有自己的主意,只要可行,我们都不会加以干涉,但这不是你贸然赌命的理由。” 宁远舟深呼口气,轻抚了肩头上如意的手,原本种种打算训斥出口之言终究转成了失望,化作一句叹息。 “我们就这般不值得让你信任吗?” 杨盈瞳孔一缩,心中一紧,自己是想着不造成她人负累,而这样隐瞒独自背负,在形成自己无法担负的后果之时,却是实实在在地让爱佑她的人们在毫无准备之下感到担忧和后怕。 某程度而言,自己所为是辜负了他们的信任,自己无从否认。 “对不起,是我托大了。” 杨盈诚恳地对宁远舟和任如意致歉,也向他们保证此后都不会贸然冒险,这才让两人缓下冰冷的神色,话语间渐渐转向了那个目前需要专注应对之人。 “阿盈,你曾说过李同光可为盟友,那你先和我们说说,你所认识的李同光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该说的是哪个时候的李同光啊? 不长不短的一十二载,经历之多,也变化极大,猛然被这般问道,杨盈差点就要把那已经权倾朝野的庆国公说了出来,定了定神,这才转道:“李同光此人有点任性,喜欢耍性子,还有点睚眦必报。” 这…是形容一个可以作为盟友少年将军吗? 宁远舟和任如意相互对视一眼,接着便又听见杨盈继续说道。 “但于大事上,他是以百姓作为考量这点,便是我们可以作为盟友的主要原因,但是之后再与李同光会面,大家可能需要有心理准备,李同光这人,比较闹?” 虽然杨盈对着李同光评价好坏参半,但她说话的神情却莫名带着一丝纵容的意味儿。 这样的神态引起了任如意一丝疑惑,转而想到了什么,眼神便有了点玩味儿。 看来阿盈与鹫儿似是不止盟友之间的联系? 她心底有了些估量,但也不打算此刻说破,随即轻轻瞥了宁远舟一记冷眼,也就这爱醋的男人还没看出来这点端倪。 *** 杨盈被宁远舟勒令在驿馆修养,一切应对都由宁远舟和杜长史去处理,直到一封拜帖送至驿馆。 一场于演武场宴请的鸿门宴,怎么看都不安好心。 果然,当日宴会上,李同光对着他们几乎字字句句皆是冷嘲热讽,一晃间惹火了所有使团的人,几乎与杨盈所认知的过去没有差别。 但是杨盈感觉这不对。 眼前的李同光在面对此时扮作湖阳郡主的如意姐时,那眼神太冷静了,冷静得不是她认知中的李同光。 她深知如意姐于他而言,有多重要,他的痴狂与执念,她见过,也记着。 当李同光让人把被俘的梧军给带出来时,杨盈心脏顷刻疯狂地跳动起来。 那里头除了将军,还有其余天道道众,七名,其中便有着一个让钱昭激动不已之人。 “柴明!” “哥!” 钱昭正欲上前,却猛然被安国士兵齐列长矛直指相对挡了去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弟弟,还有其他兄弟被压制,纷纷跪倒在地,劈啪一地响,安兵手中长鞭飞舞,狠狠甩在的背上。 “怎么,你们梧国人都不知礼数?!当初把这些人给俘虏,本侯可费了不少力气,怎么可能就让你们轻易地带走呢?但我可以做主让伤势最重的几个给你们送回去,此时临近寒冬,要是一个不小心死在这里,还给你们莫名添上一个亏待的罪名,那本候可就亏了,至于其余的人嘛,就看以后贵国的诚意了。” 杨盈怔怔地看着那主桌上若无其事般,喝着酒冷笑的李同光,手段依旧狠厉,傲慢且无礼,不对劲的预感更甚。 可能吗? 看着那一张张被激怒的面容,还有李同光那双眼眸对上自己时,宛若陌生人的眼神,杨盈依旧冷着脸,手心已深深被自己掐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