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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欢迎回家

    “家主，大少爷回国的航班预计八点抵达。”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递上手机，身着唐装的男人接过来，扫了一眼航班信息，不大不小地嗯了一声，随即目光又回到电脑屏幕上，似乎分隔七年不见的大哥回国不过是什么平常的事情，半点看不到男人雀跃的情绪。

    管家接回手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在同大少爷联系，连这次回国的消息，也是受大少爷之托，他才斗胆传达给家主。家主的反应如此平淡，连去接机的打算都没有，看来大少爷这次要失望了。

    叮铃铃，桌上的手机显示一条来电，二哥。

    “二哥，在家，嗯。”挂了电话，男人看向管家，“福叔，晚上二哥回家吃饭，你安排一辆车，去机场。”福叔显然已经对家主说话带拐弯这件事习以为常，福了福身，拿出手机出去打电话。

    男人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照片上，一对夫妻恩爱地靠在一起，年代久远，相片已从彩色褪色至灰白。

    机场，褚嬴刚下飞机，从vip通道走出来，略有些在意地朝人群里望了一眼，失望在眼里一闪即逝。那个人，没有来。即使是提前告知，他也没有来。

    取好行李，褚嬴朝出口走去，优越的身高和出色的外貌频频引起路人侧目，而机场大厅门口，同样惹人注目的，还有黑色卡宴，和摆开阵仗的西装保镖。

    这架势颇有点迎接明星的派头，福叔站在最前方，等待着自家的大少爷出现在大厅门口，说实话这么张扬的事儿家主很少干，但偏偏出发前，家主要他多带几个人，也不说原因。

    这么看来，家主还是很在意大少爷的。福叔暗自想着，一看到褚嬴，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身后一溜烟的保镖立刻朝褚嬴鞠躬，齐声道，“欢迎大少爷回国。”

    褚嬴登时倒抽一口凉气，想原地找个洞埋起，本来看帅哥的路人一下子惊讶到走不动道，起早了，看见少爷回国了。

    褚嬴表面淡定地点点头，任福叔接过自己的行李，送进另一辆车的后备箱，保镖拉开卡宴的车门，褚嬴进车厢的第一眼，看清后排车座上端坐的男人的脸后，罕见地红了耳朵。

    “大哥，欢迎回家。”男人噙着还算温和的笑意，褚嬴强装镇定，点点头，坐到男人手边的位置上。

    一坐下，独属于他的气息就在这片清寂的空间铺散开，那抹文雅的墨水味早让时光消磨得所剩无几，余下的木香和着茉莉，分外柔和，毫无攻击性。

    男人的目光落在褚嬴的鞋尖，顺着脚背往上，掠过纤细但结实的小腿肌rou，在膝盖的弯折处戛然而止。

    褚嬴察觉到男人的目光，佯装自然地侧头，在男人秀挺的鼻子上短暂幸运地停留了一瞬，随即飞快地收回目光。

    叮铃铃，男人接起电话。

    “二哥，一会儿到。”挂了电话，褚嬴听出了电话那头褚胤的声音，“在哪？”冷冰冰的声线，丝毫听不出情绪。

    这么多年了，他还真是一点没变。

    如是想着，褚嬴的目光又不自觉落到身侧的人身上，他挂了电话以后，没急着放手机，回复了几条微信，这才顺势将自己的微信调出来，将手机递给褚嬴。

    褚嬴接过手机，扫码，申请加好友。

    还手机时触碰到了彼此的手指，一冷一热，触觉格外明显。

    炽热的体温让男人手一颤，手机从手里滑了出去，褚嬴还未收回的手随即飞快地接住了手机，男人只来得及截住褚嬴的一截手腕。

    脉搏跳动之处，灼热得烫手，男人吓得立刻松了手。

    烫，太烫。

    褚嬴眼底滑过一丝狐疑，将手机递给男人。

    “多谢大哥。”接回手机，还残留着的高温让男人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塞进兜里，隔着裤腿都烫。

    褚嬴看出了男人似乎有些不适，“怎么了？”

    男人摆了摆手，调整了一下坐姿，“无事。”

    车队停在褚家大宅前，下了车，男人走在最前方，褚嬴落后一步，再外侧是福叔。

    进了门，穿过天井，走过回廊，进到前厅，一早等在这里的褚老夫人看见褚嬴，嘴角就没合上过，“奶奶，我回来了。”褚嬴上前一步，褚老夫人站起来，拉着褚嬴的手，将他上下端详一番，越看越满意。

    “回来就好啊，奶奶这些年一直担心你在外吃不好住不好，现在一看，我的大孙儿真是一表人才，奶奶我也就放心啦哈哈。”

    刚刚还一起进门的男人已经坐到了主座上，福叔守在他身侧，看着眼前好一出孝顺乖孙慈祥奶奶的戏码，显得有些无动于衷。

    这时，福叔手机振动，拿出来看了一眼，“家主，家宴已经准备完毕，可以请老夫人和大少爷过去了。”男人颌首，起身，走到褚老夫人和褚嬴面前，“奶奶，大哥，去宴厅吧，别让小叔好等。”

    褚老夫人点点头，拉起褚嬴往外走，福叔跟在男人身后，见他并不往宴厅走，“家主，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点点头，“我去换身衣服。你先陪同奶奶他们过去吧。”

    褚嬴不动声色地收回分散在男人那边的注意力，专心地应付着奶奶的各种问题。

    宴厅，褚钧及他的一双儿女已经端坐已久，和褚昀褚弦等人隔了一个位置坐的正是褚胤，他冷冰冰的目光总让褚钧一家子有些犯触，更别提这个人空手起家，创下的财富神话，已经让褚钧一家都望尘莫及。

    自褚嬴三兄弟这一脉里出了家族继承人，褚钧在家族里的地位多少有点尴尬，一双儿女也远不及褚嬴褚胤两兄弟天赋异禀，像家宴这样的场合，真正有话语权的人还没上桌，余下所有人都得干等着，褚钧每每逢此，都觉得格外如坐针毡。

    好在褚老夫人拉着褚嬴出现得及时，几人都纷纷起身，打招呼的打招呼，寒暄的寒暄。

    褚胤看了一眼自家大哥，虽然这七年来都有联系，但也仅限于微信和短信，连朋友圈点赞互动都不常有，可以说是陌生到了极点。

    褚嬴长相随父亲，褚胤长相随母亲，性格却是天差地别。褚胤朝褚嬴点点头，就算打招呼了，自顾自坐下，目光却盯着门口，暗自期待着某人的到来。

    褚嬴被褚老夫人拉着挨着自己坐下，将主座留给了家主。褚昭到时，最后一道大菜刚刚上桌，他似乎是沐浴过，发梢还带着点湿意，一席唐装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板正里透露出一股子闲云野鹤般的仙气。

    坐到主座上，福叔这才上前揭开大菜的盖子，好一道游龙戏凤，规格直接赶上了族宴。褚嬴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道硬菜了，饶是见惯了世面的褚胤，也眉头一挑，看向褚嬴。

    褚嬴心中的意外显然已经无以言表，褚老夫人这时倒是宽慰地拍拍他的手，“你看，为了迎接你回来，这一桌满满的都是家人的关爱。”

    这份“关爱”倒是让褚嬴有些受之有愧，甚至受宠若惊，虽说他是名义上的长子，但家业并不由他继承，说到底，还是家主给足了他面子，褚嬴看向首座的褚昭，他显然很是平静。

    “既然人到齐了，菜也齐了，那就动筷吧，不必拘束，都是自家人，大哥，想吃什么菜尽管夹，噢，差点忘了，福叔，酒准备好了吗？”福叔点点头，“准备好了。”

    褚昭颔首，率先动筷，四座的人这才一一动筷，安静得只发出羹勺碰撞碗碟的声音。

    褚家家规森严，门风严肃，尤其注重长幼尊卑，一家之主的地位甚至凌驾于尊长之上，哪怕是作为上任家主之妻的褚老夫人，也得安安静静地坐在家主下方，而不是凭尊长的地位位居主座或与家主平起平坐。

    这种封建糟粕的门规门距也并非时时刻刻都要遵守，若是关起门来，回到自己的小家，就不必那么拘束了。

    说白了，家宴家宴，一场人情世故的表演，也是世俗规矩的重现，大家懂的都懂，不必所多言。

    饭菜饱腹三分，酒方上桌。上好的窖藏陈酿，光是一滴就飘香百里，一人一小杯，喝个意思和氛围。

    家主起身举杯，四座的人也都跟着起身，“诸位都是自家人，今天是为大哥接风洗尘，这第一杯，祝大哥回国后事业顺利，心想事成。”醇酒入喉，滋味各在心头。

    “这第二杯，祝我褚家家业兴旺，人人百福。”

    “这第三杯，敬褚家祖先家神蒙荫庇佑。”第三杯并不喝，而是倒于各自桌侧，以敬先祖。

    落了座，该吃吃该喝喝。

    褚老夫人年纪大了，胃口也小了，吃好了，她便让贴身的嬷嬷扶着下去消食去了。褚钧早年和褚昭斗得太狠，控场的老夫人一走，他在这饭桌上多待一秒，都觉得浑身不得劲，等褚昀褚弦一吃好，他便也带着儿女麻利儿地走了。

    送走小叔一家，褚昭收回官方的笑意，做为家主，他要坐到饭桌上只剩他一人，所以早早地吃好，目光在余下的两人间逡巡。

    三兄弟第一次聚齐，却再不复当年那般，齐坐一排，褚嬴褚胤也都吃好，却迟迟不离座，纷纷看向主座上那个稍显单薄和寂寥的人。

    论相貌，褚家绝对找不出比他更惊艳的人，这一点，年少时的褚嬴就有了深刻的认识，毕竟当年第一眼看见褚昭，褚嬴是有些一眼万年的心动的。哪怕在国外也见过不少称得上惊艳的人，但都比不过年少时的初心萌动。但这是秘密，褚嬴死守多年的秘密，绝对不可为外人道也。

    至于褚胤，这个自幼就患有自闭症和阿斯伯格症的冷漠男人，唯独对褚昭上心，也不是空xue来风。彼时刚到褚家的褚昭，一夜间从山间自由的精灵，变成需要遵守各种规矩，学习各种知识的世家小少爷，常常会干出一些破格的事情，比如放着梅花桩不站，翻墙跑到别的院子里瞎玩儿，但撞见自闭且生活区无法自理的褚胤，会把兜里攒下来的蜜枣偷偷塞给他，会教他玩有趣的游戏，会送他风筝，漫画，堪称挽救自闭儿童的教科书级别的示范。褚胤慢慢好转多亏了褚昭，这一点褚家上下都有目共睹。

    要说褚家最维护家主，对家主最忠心的是谁，哪怕福叔自己都说比不过二少爷。

    褚嬴与褚胤各自从心事里回神，褚昭端着酒杯朝二人走过来，将要起身的二人按住。

    “大哥，二哥，今日你我兄弟团聚，小弟我应该要好好敬二位哥哥一杯。”福叔在他身侧，拿着酒壶，眼疾手快地给坐着的两位少爷倒上酒。

    “这杯酒敬大哥，这些年你只身一人在国外，想必很不容易。”褚嬴与褚昭碰了杯，将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敬二哥，褚家的家业多亏有一部分委托给二哥打理，否则就凭我一个人，恐怕难有如今的成就。”褚胤与褚昭碰了杯，亦将酒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呢，敬父母，虽然他们不在我们身边，但我等今日一切都是拜父母所赐。”

    说到父母，褚嬴和褚胤显然有些沉默和不知如何开口，他们的父母是勇敢反抗封建家族的一对夫妻，但为了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和资源，留他们三兄弟在这高门深院中，也并非没有怨过，但他们父亲二人隐居山林，过的是清贫的日子，这一点他们是清楚的，褚家虽然在培养孩子这一点上很严苛，但吃穿住行样样都是顶配，这一点同样也无可否认。

    “二位哥哥早些休息。”

    褚昭明白他们二人对父母还心存芥蒂，也不勉强，自顾自喝完手里的酒，将酒杯放回福叔手里的托盘中。褚昭离去的背影有些萧索，褚嬴褚胤二人一时心头五味杂陈。

    他二人与父母相处的时光并不及三弟多，小时候看着那么活泼可爱开朗烂漫的三弟，一想到他独占父母的爱长大，心里就不是滋味。这就好比他俩是留守儿童，弟弟被父母带在身边长大，怨谁羡谁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