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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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型团队给她做了卷发,一圈圈波纹披在她肩膀。其实她适合绝大数造型,但裴昇很早就和她讲过,“如果你是为了取悦我,没必要折腾自己,黑色直发就很好看。” 后来周颜经年累月地养着长发,像一把涂了油料的绸子,日光下亮得格外动人,是不怯阳光的健康美感。 “伯父、伯母,晚上好。”裴昇迎上去,握着周颜的手,把裙摆散下来,“慢慢地走,急什么?” “急着早点见你呀。”这种话周颜说过成千上万次,脱口而出的时候,一点也不见娇憨。 他捏了捏周颜的掌心,温热的,再跑两步就要沁出汗。 一路领着往包厢去,余覃话匣子关不上,夸裴昇选礼服的眼光好,定餐馆的眼光好,总之他哪里都是好的,随手抛出个什么,也能夸得天花乱坠。 周恪庭还是不善言辞的旧模样,一辈子教书先生,走上讲台能滔滔不绝,走下讲台就讷口少言,跟在母女两后面点头,做个事事有回应的角色。 门一打开,余覃声音放得更大,兴高采烈拉着季舟陵的手,一阵忙忙碌碌地寒暄,听上去聊了不少,细听全是几个词反复来回,“好、最近都好、过得挺好。” 更多的话没有,生活隔得太远,交流的时间成本变得高昂,不如场面话来得动听。 周颜面前上了一杯普洱,与其他人一样,温着细密的水汽,正宜品尝的时候。 茶杯被裴昇兜手盖上,喊来包厢服务员,问她提前备好的热牛奶在哪里。 听得备餐间吱呀两声,周颜的茶水被收走,换上一杯纯白的热牛奶。 “茶喝多了睡不着。”裴昇这样说着,自己却喝了一口。 “对,颜颜你喝牛奶。”余覃时常是第一位应和裴昇的人,有时耳朵都没来得及听,头已经迫不及待点了两下。 周颜无所谓喝什么,手在包里数一板凹凸的数量,被今天那则视频搅浑了头脑,陡然想起来忘掉的事情,站起来往卫生间去。 再回来时,裴昇拿着一盒新采的茶叶,放在桌上推给余覃。方方正正的纸包擦着木板,从头到脚找不到一个字。 越是没有名字的,越是贵重。 “这是从前战友送的,今年第一批新茶。”裴昇侧着脸,与周颜父母说话时,一向专注地看着对方。 几乎没回头看周颜,他的手却直接寻到周颜的手,握在掌中紧了紧。 笔杆养出的薄茧子,总会磨着她虎口的弧度,来回轻轻地蹭。 菜式准备得寻常,清淡的鱼rou和鲜汤。味道是其次,主要是这排场,对不起周颜两个半小时的造型。 她看见备餐间半掩的门,露出一块粉蓝调的奶油,是生日蛋糕泄露的一角,迟迟没有端上来。 杯盏渐缓时,裴昇搁下手中餐具,不急不躁地拿帕子擦嘴角,复又放下,周颜预感蛋糕要被推出来了。 念头刚浮现,有人按熄包厢灯光,唯一亮处是被她偷窥过的奶油蛋糕,载在餐车上缓缓滑出。 烛光在路途中颤动,周颜一双眼睛迟缓地适应黑暗,才看清闪烁的生日蜡烛,蛋糕已经送到眼前。 呼的一声后,烛光在她唇边熄灭,室内立刻亮堂,她的双眼又再度适应光明,刺痛地闭了闭,听见裴昇说:“切蛋糕吧。” 他握着周颜的手,寻找合适的位置,一刀下去剖开碍事的奶油,落在坚硬的小物什上。 一枚戒指躺在正中心,沾着奶油默默闪光。 钢刀跌在桌上,发出惊讶的闷响。 周颜慢了一拍,微张的嘴发愣,而后才想起来捂住双唇,让喜悦源源不断从眼睛溢出。 “裴昇,你……” 桌椅耸动,裴昇拉着她站起来,并肩而立。周颜对环境反应迟滞,才注意到他今晚的穿着,比平时更正式,穿了黑色暗纹的手工西装,打的不是领带而是领结。 他揽住周颜的腰,允许她身体的重量倚在他小臂。 “结婚吧,趁着夏天,有许多悠闲的好日子。” 他甚至不需要请求,仅仅平淡地陈述这桩决定。 第一年时,有人羡慕周颜。第四年时,更多的人等着看戏。 对周颜来说,如今是游戏通关,是上岸的门票,她怎么会拒绝。 四年转瞬,裴昇做到了他们最初约定的所有事,偏就蛮不讲理地违反了一条。 “让我把书念完,到那时如果我们还没一拍两散,再谈婚姻。” 裴昇分明在她眼前点头的。 被吓到的不止周颜一个。裴昇今晚的打算,谁也没通知,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像一截平淡日常里,突然断开的缝隙。 季舟陵没有失态,缓慢地搁下筷子,缓冲她的震惊,笑得没有一丝破绽。 黑色汽车从地下驶上来,停在云杉庄竹篱院门口,裴昇替季舟陵拉开车门,要送她进去。 “你怎么瞒得密不透风,我们几个做长辈的,什么都没准备。”季舟陵回过头责怪他,也只责怪这一点,其余的事裴昇有自己的主见。 若让她选,周颜绝对挤不进她的备选名单。但旁人如何评论,不会动摇裴昇的决心。 一如当初他选择和周颜在一起,也是挑了个人多的时候,把事情随意地一讲,并不在乎别人有多惊骇。 “下次再准备。” 裴昇合上车门,目送汽车扬尘而去,两颗晕开的红色尾灯追着月亮,往黑夜更黑处疾驰,有种飞蛾扑火的气势。 包厢门漏了一道缝,暖黄色光挤成一条线,划在走廊地毯上,翻动纸张的声音轻飘飘的,是催眠的白噪音。 周颜和她的父母还没走,紧挨着坐,读一份婚前协议。 说话声似远若近,让人想到潮汐时的浪花,一层猛一层弱,裴昇听不清晰。 他停在门外,没打算直接进去。出门送季舟陵,原意就是留给周颜一家斤斤计较的空间,让他们从容地读婚前协议,尽管钻文字的牛角尖。 “签吧,颜颜。”这句话裴昇听得很清楚。 他推门而入,看见周颜戴着钻戒的左手,按在协议的一角,干净的右手拿着笔,正写完名字的最后一划。 心里的石头落地了。他讲究结果导向,而导向结果的过程如何,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周颜坐在桌前,被父母一左一右围着,执笔抬头望他。 小烟熏的眼妆,衬得她一往情深,眉目含情地把他看着。 到家时只亮一盏落地灯,化妆师昏昏沉沉等着,听见开门声响,揉眼打起精神,扶周颜在镜子前坐下,替她卸完妆才算结束一天工作。 周颜仍穿着礼服,抹胸缎面的长裙,鱼尾下摆盘在地面,撑开一圈起伏的浪花。 这是四套裙子里,唯一一条过季成衣,偏被周颜选中,她只顾喜好。 卸妆油把五颜六色的妆乳化,像搓一块西柚味的猪油膏,厚糊糊一层睁不开眼。 化妆师语气羡慕地讲,“裴先生待您真好,卸妆也在一旁等着。” 周颜回报几声笑,她眼前一团黑,怕油污渗进来,闭得比平时更紧,看不见裴昇的模样,因而猜不到他的情绪。 温水擦完她的脸,周颜试探地睁开,一张镜子框住她与裴昇二人。 他坐在斜后方看杂志,感应般抬起头,与周颜在镜中四目相对,不疾不徐地合上书页,信手搁在一旁。 化妆师离开得悄无声息,沉睡时分的莆园万籁俱寂,裙摆擦过木地板,像有人倒置一壶沙漏,连续不断的数着时间流逝的声音。 “做什么去?” 裴昇跟着起身,漫步赶上她,轻而易举把她扣进怀里。 隆重的礼服领结磕在周颜后颈,触感却不如裴昇的手指坚硬,他五指微微用力,变成一张收紧的网,捆住周颜盈盈一握的腰肢。 “我把这身衣服换下,换个睡衣去洗漱。” 周颜没敢回头,已经嗅到guntang气息,从她身后盖过来。 “不用换,就这样。”裴昇的声音哑了几分,抱着她放在厅中央钢琴上。 久未演奏的钢琴覆着丝绒布,蹭两下便滑下来,黑漆保养得油亮,和她披散的乌发融为一体。 裴昇直接吻下来,尝她嘴里的甜牛奶味儿,礼服裙摆往上掀,指尖一寸寸爬上周颜的大腿深处。 钢琴没有发出声音,低吟的是周颜。 “还肿吗?”裴昇吻得很轻,怕咬坏她似的。 周颜哼着不答话,头往后仰,裴昇的唇便滑下来。 “不说话?”裴昇眼神一暗。 “你、你为什么……”周颜猛然哆嗦,被截断了声音。 “什么?”裴昇问她,手掌确认她恢复的状况。 “不是说,等我毕业了才谈结婚吗?” 听着竟有委屈。 这话其实煞风景,但裴昇兴致高昂,周颜在他怀里一耸,钢琴也跟着震了震。 “颜颜,我36岁了。” 他闷声提醒。 “嗯……那你也该……提前问问我……”周颜咿咿呀呀地讲,气息乱得一塌糊涂。 “问什么?问你同不同意?”裴昇稳着声线,“除了我,你还想有别的男人?” 临时支起的镜子无人收走,照到一半的他们。 矜贵的西装拥着娇嫩的粉,粗鲁直白的欲 | 望掩于昂贵面料下,毫不收敛。 “想有别的男人吗,颜颜。”他扼起周颜的下巴,凝视她水濛濛的眼睛。 “不想呀……唔。” 周颜的话被堵住,汹涌气息灌入她身体,想要做她的主导。 在他怀里,周颜躬着脊背,呼吸声像刷子,梳理他的躁郁。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昏了头,这边忘记更新了,抱歉抱歉! 第8章 入场券 ◎得到一张上岸的通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