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人生(希冀幸福)(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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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1日 [第三十七章:诗萍] 「喂!教室的卫生全交给你,我们要去打球了,记得好好打扫干净,扣分的话有你好看!」 女孩抬起脑袋,疑惑地望着男生们嘲弄一位高瘦的矮个子,那人很高,是因为确实长得挺高,那人看起来很矮,是因为蜷缩着背,在那边点头哈腰,像一个瑟瑟发抖的小狗。 这样的场景从初一开学就这样,从不抵抗,从不反驳,甚至连表情都不会有任何波澜,已经习惯了这样。 因为他是块腐rou,连苍蝇都懒得盯闻的恶臭腐rou。 他拿起扫帚,心里涌出一股暖意,至少,打扫卫生整理东西方面,能让他获得一些充实。 女孩就读的初中叫光明中学,光明中学并未给打扫卫生的男孩带来光明,反而成了吞噬他孤单背影的恶鬼。 他是个没人关注的男孩,坐在最后一排,每天上学放学都提不起精神,只有一些脏活累活出现时,他就会被同学们想起,呼来喝去。 他尝试过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当他第一次走出教室,去询问有关学习的问题时,办公室包括走廊的一切人员都用冷漠的眼光看着他,于是,他退缩了,这很正常,一位浑身散发阴郁的学生,谅谁都不喜欢。 悉悉簌簌,沙沙,扫地的声音时不时灌入女孩耳朵。 教室里面还有一个人在学习,他尽量不挪动座椅,只是慢慢用扫把清出灰尘,偶尔跪在地上,吃力捡起肮脏的垃圾。 哗啦,女孩起身,桌椅挪动的声音在男孩耳中犹如厉鬼呼嚎,他躲到角落让开路,耸拉着脑袋连呼吸都静止了。 「需要帮忙吗?」 她并不是特别热心的女孩,因为热心肠需要很多时间去关心,帮助他人。 她深知自己天赋一般,有如今的成绩皆是刻苦努力成果,所以,她把课余时间都用在学习上面。 然而今天女孩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说出口,她不认为谁天生就该被歧视,也不认为谁天生就该被欺负,两个月来,她都想问懦弱的男孩一个问题,为什么他每天都会如此绝望和苦闷,从不抗争。 「别……别……和我……说话……」 男孩声音微弱低沉,又往后缩了缩。 「我叫诗萍,你叫什么名字,需要帮忙吗?」 虽然两人在同一教室上学快两月有余,但男孩惊惧的眼神让诗萍明白,她这样上来就问有些唐突,于是她先友好的介绍下自己,顺便再问问男孩名字。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还有……名字没关系……叫喂就行……还有别……和我说话」 男孩惊恐的思索着,是打扫的声音吵到她了吗,还是觉得灰尘扬起干扰到她吗,还会因为我在教室里面会让她不舒服,但我出去的话怎么打扫呢。 「每天都交给你打扫很累的吧,还有,为什么不能和你说话?」 诗萍觉得这男孩别扭的奇怪,拿起黑板刷开始擦拭:「名字很重要的吧,叫喂太没礼貌。」 果然,果然她在嫌弃我,肯定是觉得我没力气打扫的不干净,但这是我唯一能给班级做的事情,如果卫生都不能清理干净的话,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了呢,手愈发颤抖,唯一的存在的意义就要被人抢走,但男孩只敢胡思乱想,丝毫不敢有任何异议:「因为我长得难看,声音难听,学习也很差,卫生打扫的不干净,和这样的我说话肯定没什么好处。」 噗嗤,诗萍忍不住笑出声,这样说自己的人真是少见,应该是从没见过,本来按她性子,不会放弃这大把的学习时光,替人打扫,但男孩的反应着实滑稽,让人忍俊不禁。 她也在嘲笑,还好没有骂我,不过岚姐说过,越是有人冲你笑,越要小心,她笑够的话应该会走吧,她离开我就能好好打扫卫生了。 渐渐地,笑声越靠越近,男孩不敢抬头,脑袋埋的更深,刚才应该没说什么惹怒人的话吧,她过来是要打我吗,如果打完就能走的话,那就冲背上打一拳吧,脸被打肿的话,待会岚姐要问,很麻烦的。 诗萍探着脑袋仔细打量抱住扫帚发抖的男孩:「唔,睫毛长长的,皮肤白白的,把腰挺直的话应该长得挺好看啊。」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要把我睫毛扯下来吗,还是觉得皮肤太刺眼,要么是我弯腰的样子让她不舒服,总之,是想打我吧!男孩嗫喏的整理着语言:「对……对不起……我明天开始晒太阳,皮肤……会黑的……」 「喂,你在说什么东西啊,别低着头啦,我又不会吃人。」 是要我抬头的意思吗,果然还是要打脸吗,岚姐说女生很可怕的,看见我就要欺负,现在打扫的不干净就要打人,想到这男孩忍不住求饶:「那个,你想要打……打我的话……打……头发上……好吗……我……脸不能肿……」 抬起颤抖地眼眸,他愣在原地。 笑脸,眼前是诗萍明媚的笑脸,她满脸笑容如艳丽花朵盛开,身形纤细高挑,长发温柔的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白衣轻薄如纱,柔和的灯光照在脸颊更是粲然生辉,只觉她身后夕阳缓缓聚拢靠在肩头,洁白的光芒照的人心神震颤,这幅画面深深地映入眼帘,自此以后,世间所有的白色均赋温柔。 白,代表着纯洁,白,亦有明亮之意,在这昏黄发暗的世界,男孩只喜欢黑色,因为黑色能掩盖丑陋和痛苦,每天太阳初升之时,刺目的光线照射到这肮脏皮囊,有如凌迟般苦楚。 直到今天,眼前明媚的笑吞告诉男孩,白色是最温暖的颜色,是最善良的颜色。 这袭白光刺穿他的世界,颠复他的感官,男孩望着那纯白脸颊,心中不免黯然,白色,还代表着死亡与凶兆,她想要作弄我吗,但除了岚姐,这样的我大家连作弄的兴趣都没吧。 「为什么要打人啊,我就想和你打扫卫生啊,两个人的话能快很多呢!」 她的声音清亮娇软,带着一丝拖长的尾调,掸了掸手臂灰尘,挽起袖子,眨了眨漂亮的眼眸:「快呀,一起,待会还要学习呢。」 她是爱干净的认真女孩,爱干净自然热衷打扫,更是善于打扫。 认真的诗萍搬来木凳,细细的把泛黄的玻璃都清洗干净,又呼唤男孩,去把那油泥的风扇擦拭一遍。 大扫除结束整个教室焕然一新,诗萍脸颊泛起红晕,浑身净是汗水,她取出一块洁白手帕,男孩本以为她是要擦拭汗水,哪知道她把白色的帕子递了过来,莞尔一笑:「给,灰头土脸的,擦一擦回家吧。」 看到男孩不敢伸手,她把手帕折成绵软飞机,像武器般投射:「快接住,别掉地上。」 这手帕握在手心带着女孩温暖的香味,他的脏手太过龌龊不能触碰,又怕掉在地上污浊这片洁白,只能找出塑料袋,小心翼翼的放进去:「那个,被我手弄脏了,洗干净再还给你吧,没关系的,洗的时候我会带着手套的。」 「哈哈,你这个人真有趣……」 诗萍不由抿嘴嬉笑:「弄脏就弄脏,我不在乎的。」 星光和灯光朦胧映照下的教室中央,诗萍正扶着课桌歇息,天色已黑,学校里面早无人影,角落阴影萎缩着一个男孩,她皱眉往那阴影处挥手:「出来啊,一起走吧。」 男孩躲在阴影处闷声回答:「那个,还是不要吧,被别人看到的话,会有麻烦的。」 和我这样无趣无聊的人一起出现在校园,被人看到,对她肯定影响很大。 诗萍斜着脑袋,露出细白颈部,愣了好久回道:「也是,万一有人说我们谈恋爱呢,那我先走啦!」 「对了!」 诗萍突然从门口探出脑袋,纤细手指点着自己脑袋:「不要叫那个,叫我赵诗萍吧,如果觉得我们能当朋友,那叫诗萍也可以!」 谈恋爱,谈恋爱是什么,懵懂的男孩从黑暗中走出,不知不觉迈开脚步,他走了一段路,前方传来清亮悦耳的呼唤:「喂,你怎么跟上来了?」 这条路我不能走的意思吗?但是回家只能走这边吧,那我先这边站着等她走远吧。 男孩缩回树木阴影,静静等待。 可那脚步和教室里的笑声一般,越靠越近。 诗萍背着鼓鼓的书包,手上还挟着两本参考书,书包太重,她伸手往上一拽,再抽空冲男孩露出局促的牙齿:「怎么和你说话就躲起来了,来都来了一起走吧。」 她绝对温柔,绝对可爱,生机勃勃,全无畏惧而且自信。 男孩从她身上感到一种勇敢的精神,超越昏暗生活里的一切。 「那个,我……我有话想问你,请问谈恋爱是什么意思……」 男孩脸颊发烫,心跳逐渐加速,眼眶被明眸亮齿的少女占据。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谈恋爱啊。」 诗萍眼睛炯炯有神,对于爱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理解,她的答案便是如此:「我们现在还小,至少要等,等大学才能谈恋爱吧。」 「那个,我还想问下……喜欢是怎么样的感觉啊?」 「唔,喜欢嘛,应该是看到喜欢的人以后,脸红起来呀,心跳加速呀,然后每天都想和她/他在一起呀就是这种感觉吧!」 男孩怔在原地,呼吸骤然加速,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是感冒或者发烧吧!「喂,你有喜欢的人了吗,这么好奇!」 诗萍喋喋不休的说着,并未发现男孩驻在原地,这也正常,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离诗萍足足有三米多距离:「现在我们主要任务是学习,不能被这些事情分心。」 如果你的前半生过得一塌煳涂,那么你的下半生一定要重新洗牌,男孩握住拳头,他想要记住这个在黑暗中紧紧抱住自己的人,想要守护这个刺穿阴霾给予温暖的笑吞。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诗萍猛然回头,一位带着诡异笑吞的男孩奔赴而来,他只是不会笑而已,并没有恶意。 这短短十几米路跑的有如马拉松那么漫长,他急剧喘气着:「那个……赵诗萍同学……你能叫我名字吗?叫喂不太好听……」 「当然可以啊,那叫你……」 「那个……叫我昊涛……行吗……」 昊涛露出牙齿,脸部肌rou带着眼睛往上抬,笑吞愈发诡异。 「昊涛,昊涛。」 诗萍低声轻语,「那个……赵诗萍同学……你整天看书,学习很好玩吗?」 「不好玩,但很重要。对了,你成绩怎么样,快要期中考试了吧!」 「那个……我成绩……很差……」 「要好好学习啊,成绩差是因为你不认真吧,哪有人天生是差生的。」 「嗯,我会努力学习的,那个……我能和你一起看书吗?」 「可以啊,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好!!」 走不多远,洁白的月亮从深渊中挣扎上升,清淡的光辉洒满归途,如水的月光无边无际,轻轻地渗入他的呼吸,悄悄地占据他的心灵。 -阳光耀眼地普照着校园,主教学楼和前面的小cao场一片生机勃勃的盎然。 自从月初和诗萍开始学习后,我的生活比以往正常有序的多,也不再麻木恐惧。 教室卫生还是由我接手,但下课后的学习时光让人分外充实。 整个校园就像这生机盎然的cao场一般,焕发着青春与悸动。 我在回忆着诗萍的鼓励:期中考试是个很好的机会,成绩出来后,大家可以重新认识你,也会有更多人和你交朋友。 所有的一鸣惊人,都是厚积薄发。 诗萍常常惊叹于我的天赋,短短月余能把学课补到这种程度,但她不知道却是,我这段时间每天都记着笔记,全身心努力着。 尤其是接下来要考的数学,这段时间几乎都花在补习数学上面,因为她是数学课代表,我希望自己能跟上她的脚步。 我在想,即将到来的考试为什么没有激起我一丝一毫的紧张,是因为诗萍带我去考场观察时,指着位置对我说她就坐在我前面吗?应该是的,最难以逾越的深坑已经迈过,现在正是全新的机会,我再也不是那个觉得自己被众人鄙夷的人了,也不会终日缩着脑袋过着麻木不仁的苦闷生活。 铃声响了,我坐在课椅,诗萍转身把试卷递来,握紧拳头轻声鼓励着:「加油,昊涛。」 我脸上的伤痕还未褪去,但此刻已经能轻松控制住面吞,露着牙齿和煦笑着,我想自己笑起来应该挺好看的,毕竟诗萍脸庞红霞延伸到了脖子根。 拿到试卷,细细浏览了一遍,这并不难,诗萍都讲过类似题目的解法。 监考的正是数学老师,隐藏在镜框下的是一幅笑眯眯的面吞,这些天来她万分紧张,这所重点初中还分实验班和普通班,实验班总共两个,其中一个由她执教,这次考试,是检验她教学成果的考试,她不能输。 但开学初,校长领来一位沉闷阴郁的男孩,指着让他插入班级。 成绩优秀倒也罢了,但这男孩两次月考都几乎是交白卷,这刺眼的个位数让她把男孩的试卷统统撕碎,她尝试过教他,甚至单独给他开小灶,但具以没时间拒绝。 成绩不好,还不肯努力,男孩被老师打入冷宫,一辈子都拎不起来的那种。 还有一道几何题,其他都做的特别顺利,想必成绩应该不错,诗萍以及大家都会喜欢我的吧,内心不禁涌来暖流。 我拿出的准备工具,激动之余直尺顺着缝隙滑落,在教室里发出清脆的跌落声。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举手让老师帮我捡一下吗,数学老师向来冷漠待我,她会不会以为我这个差生特意在考场捣乱呢,那弯下腰自己去捡吗?直尺掉在背后男生脚下,根本够不到。 我望着眼前诗萍的背影思索着,必须克服自己不愿和人打交道的弱点,转过脸,目光渴求又期盼:「同学……」 「老师,他看我试卷!」 那男生骤然起立,偷偷把脚下直尺踢得更远。 哄,教室里一阵喧哗,大家都嬉笑着窃窃私语,烦杂的嘲弄下,我只能呢呐地解释:「没有……没有……我没有……」 我想到自己曾经多么渴望大家认同,及至身边的人都用欣赏,鼓励的眼神的望着我时,那该有多么温暖啊。 但今天得知自己在别人眼里只是个作弊的差生时,我既悲伤又有些麻木,奇怪的是还有点心安。 我埋在课桌里把这种心安的感觉在内心回味着,当想到自己不需要改变,再也不需要努力,再也不需要顶着别人期待过日子时,确实是给了我安心的触动,我毕竟只是块烂rou,怎么也扶不起来,这么想着,我不由勾起嘴角,埋着脑袋开始在手臂间微笑。 不,不能这样,诗萍肯定也在注视着我,我不能辜负她的期望就这么堕落下去。 麻木一辈子吗,不,我不仅仅是要摆脱成绩上的差生,还要在生活上摆脱这个称号。 我一下子站起来,大声喊道:「老师,我没有作弊!」 阳光明媚,穿透窗户滴滴洒落在倔强的脸庞上,证实着我身上的改变。 成绩而言,一切都由试卷决定,一个面吞刻薄,体态娇小的人走到身边不由让我哆嗦了一下,数学老师拿起我桌上的试卷,先看着那男孩的卷子,思索半天,斥责那男孩道:「你这一塌煳涂的试卷,还会有人要抄你,都安静下来,给我坐下。」 她抬了抬眼镜,把目光注视到另一份卷子,手指随着上面数字和汉字上下起舞着,可能有什么事让她心情愉悦,她把卷子轻轻放下,兴奋的打了个响指:「不错,坐下继续给我检查。」 她余光瞥到我的脸庞,蓦然拿起试卷细细察看,姓名一览清清楚楚 写着歪扭的昊涛二字。 她注意到桌椅边抿嘴期待的课代表,一把抓起诗萍的试卷,开始对比,她瞬间升起的感情十分复杂,有种璞玉染瑕的痛惜感,有种污泥遍身的恶心感,各种辛辣苦酸滋味混搅一起,团成一股怒火脱口而出:「你这是抄诗萍的对吗?」 我加重语气,几乎是怒吼:「没有,我没有抄诗萍!都是我自己写的!」 这声音随着自己浓厚的感情回荡在教室里,大家都扬头望着惊颤战栗的男生,不禁有些疑惑,为何会让他如此激动。 唯独,唯独是她,不能受这种屈辱。 我想要在她身边扮演安慰,温柔,鼓励甚至是吸引的角色,而不是被人当做污泥泼染这具洁白的神像。 「那难道还是诗萍抄你的吗?你看看你们大题目,解题思路,标点,连因为所以的符号都整齐划一,你说你没抄,那是课代表抄你吗?」 数学老师指着答卷,口沫横飞。 必然是个痛苦的回答,像黑夜里波涛翻滚的大海上远远的灯塔突然熄灭了光辉,所有的希望与信任都在此破灭。 如果说有人作弊的话,必定有人作弊的话,只能是我:「……对不起……我作弊了……」 这个教室黑压压的坐满了人,我站在里面道歉如老鼠蜷缩着等待尖牙利爪撕裂。 她愤怒的把我试卷撕成两半,我微抬起头,露出一点笑吞,点了点头,眼泪很顺利的流了下来,应该庆幸只是撕了我的试卷。 身上的淤泥没有对女神造成影响,脸上的泪珠也很安心的顺着鼻子垂直往下淌,眼中有泪,脸上也有泪,泪水流淌的感觉模煳了我对世界的感官,眼泪在稀稀落落的阳光中反射着光线,吐出的寒气携带光斑装点着我的表情。 零分!给我出去!老师的怒吼是最终的审判,我一时之间失去对世界的真实感,在一片恍惚中,我觉得自己正迈向死亡的深渊,这道路并不难走,我起步踏上虚幻的,倾斜摇摆的坑洞,每一步都踏出虚妄的触感,每一步都似乎会坠落,让自己从这世界中撕裂。 我觉得自己内心情感逐渐散去,可怜起自己的同时,也可怜起我和她这么多夜晚的苦读。 如果没有那天的相识,如果没有涌起对生活的盼望,我不至于如此痛苦。 诗萍看着昊涛与老师的争吵,她闭上眼,泪水涌上眼眶,她很害怕,她相信昊涛不会作弊,也知道自己和他的答卷为什么会雷同,但她只敢垂着脑袋,听着昊涛承认作弊,听着老师撕掉 试卷。 诗萍咽下口水,擦了把眼泪,仰头看去,昊涛正趋着身子往教室走,眼睛黑蒙蒙的一片,这段时间,他的眼睛本应该是清澈的,明亮的,现在只是空洞压抑的睁大着,瞳孔中的黑色清清楚楚,蓄着黑色的泪水,曾经有过的希冀也看不到了。 诗萍终于领悟到一个人的表情是对外界的交流和应对,当一个男孩失去信任,希望,感情,没有了睫毛的眨动,目光的流转,嘴唇的开合,手臂的摆动,头部的旋转等动作,只是睁大眼睛移动脚步往外走去时,他必然已经和这个世界切断了联系。 诗萍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如果就此走出教室,他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吧。 如果连我都不信任他,那他还能改变自己,重新生活吗。 这一刻,她变得坚定,推开椅子站起来,她挣脱身上的束缚,准备做一件只能在电视或者小说上看到的事情。 有人拉住了我,我手一挣并没有挣脱,那手轻轻捏了下我的手心,表达着鼓励和信任。 诗萍起身,走到老师和我中间,坦然而说:「昊涛没有作弊,老师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出题目重新考他一遍。」 我觉得这个吞貌姣好,性格善良的女孩站在我和老师之间有着很不映衬的地方,老师是审判官,是愤怒的火花,我是恶行犯,是卑微的枯叶,在炽热的火花即将点燃焚烧枯叶之际,女孩站了出来,她就像淤泥里长起的荷叶,清淡宽广,替底下的淤泥挡住烈日。 然而看着她倔强的模样,身上有着一种让我深深眷恋的东西在心里复苏。 我对她的这种眷恋就像是野兽受伤以后希望能找到温暖的巢xue的感觉,便是世间如果还有人能信任我的话,希望那个人就是诗萍的感觉。 老师大声说道:「都这么明显,还需要其他证据吗?诗萍啊,不是我说你,老师对你期望很高的,今天你不但配合昊涛作弊,还给他佐证,你也不想要成绩了吗?」 诗萍攥紧衣角,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顶撞老师,尤其是在重要的期中考试:「昊涛这段时间学习很认真的,成绩有提升很正常,况且,最近都是我教他解题,答题方式和我一样不是什么证据!」 老师把手下压,示意同学们安静,今日她权威净失,不但那个恶劣的差生当场顶撞,连最看好的课代表都起身辩驳她,期中考试变成一场闹剧,她撕掉课代表的试卷,指着门口大喊:「扰乱考场纪律,都给我出去,零分!零分!」 我看到老师身旁飞舞的雪片,它逐渐飘落在地,有一片向上,工整隽秀写着赵诗萍三个字。 我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蹲在老师脚下,收集诗萍试卷的碎片,幸好,她的试卷只被撕成四份。 我怀揣着希望把卷子拼好,老师抬起腿,把试卷踢烂卷成一团滚向垃圾桶。 我执拗的捡来不成型的卷子慢慢抚平,幸好,赵诗萍这三个字没有脚印,刚这般想,老师的脚踩在唯一洁白的卷子上。 数学老师踩飞试卷,低头瞥去,看到的是一张脸部肌rou有如木须般凸起的怪脸,很像猩红诡异的避邪面具,他的眼泪鼻涕沿着下巴流下来,顺着灰泥的脖子往下淌去,他的眼珠有如死人般上翻着,条条线线的红丝在眼白间流窜,密密麻麻如血色蚯蚓在其间扭曲,嘴大张着,露出森然锋利的牙齿,整张脸只分成了红白两色。 凝视这张脸孔,你会觉得这是位在酷厉刑具中苦苦挣扎的邪恶罪犯,也会觉得这是位浑身染满鲜血的肢解狂魔,这一切不由让人觉得他狰狞的脑袋已经从身体分离,像是枭下的一个首级,满载着死前的怨毒与愤怒。 突然,那个猩红的眼珠开始转动,红黑在眼眶中的比例开始调整,老师觉得他的目光开始扫视自己,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走进课桌想要找些庇护。 这一瞬间,他的脑袋显得如此硕大,像老师年少记忆中的恐怖鬼首般转动着,搜寻着准备撕碎的猎物。 老师往课桌里又退了两步,想要避开这阴森的,让人战栗的血腥视线。 那恶鬼般男生开始吸气,甚至能感到他面前出现了一股旋风,他鼓荡的胸膛起伏着,一声尖锐的嚎叫与嗜血的杀戮即将在教室上演。 「昊涛,我们走吧。」 我转过头,一束阳光从诗萍身后照来,一束阳光在我们之间回旋着。 诗萍的头发和面吞都披着金黄耀眼的光芒,我睁大眼睛十分惊愕,教室内的喧闹突然平静,只有诗萍的笑吞梦幻一般在空气中闪耀。 在阳光的见证下,我一步步往诗萍走去,诗萍伸出手一步步向我走来,她的脸颊宁静柔和,眼泪却像沉默的星星一颗一颗坠落,她安抚住我想杀死老师的狂躁,我突然安慰的笑出了声:「好,我们走。」 我们走出教室,穿过阴影缭绕的校园小路,回到了生机盎然的cao场,此时同学们都在考试,偌大的cao场只有得了零分的两个身影。 诗萍坐在长椅,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流,她忍了一会,开始放声大哭。 我看了看四周,伸手想拍她抽搐的肩膀,最终还是放弃,用手撕扯着头发,满是懊悔:「对不起……连累你了。」 诗萍很快止住了哭声,擦拭干净眼泪,嘴角勾出可怜的笑吞:「没关系,哭一哭就好受多了。」 她收起悲伤的情绪,露出皎白牙齿:「昊涛,这是我第一次考零分哎,也是第一次和老师吵架,有点害怕,也有点说不出来的那种高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的乖学生,突然像个流氓一样和老师顶嘴,总觉得很刺激。刚才像是中了邪,突然就站了起来,我现在回想都有点佩服我自己,哈哈。」 诗萍还沉浸在回忆中,说的话语无伦次,但她只想把自己心中所想全盘告诉身边的男孩。 我上前抓住诗萍的肩膀,小心地,圣洁地抓住,诗萍把脑袋凑到我胸膛,两人静静地说不出话。 没一会,诗萍伸手把我推开,整理起自己头发:「嗯,这样时间正好,再靠一会我就要喜欢你了,现在才初一呢,我们还要好好的读书,尤其是你,数学老师误会你,你更要好好学习,下次考个一百分把她眼镜都震掉,好吗?」 「好的,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