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旧事（01）

    2022年12月29日

    （1）

    邹志伟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老婆，问了声“你准备好了吗？”

    祁钰轻轻“嗯”了一声，邹志伟拿起了床边柜子上的一次性无菌容器，走出了卧室，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徐臻在客厅等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邹志伟把无菌容器递给了徐臻，说了声，“好了喊我一声，我来取。”邹志伟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他甚至根本不敢正视徐臻。徐臻也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邹志伟转身打算回卧室，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指了下客厅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对徐臻说，“那个你可以用那个电脑。”

    徐臻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邹志伟，好在邹志伟说完就立即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邹志伟看到老婆在床上仍然保持着躺着的姿势，下身赤裸着，双腿分得开开的，屁股下面还垫了个枕头。

    邹志伟又检查了一遍床头柜子上的无菌注射器，然后拿起了润滑剂，挤了一些在手上，在祁钰的阴部涂抹起来。

    抹完以后，对老婆说了声，“他应该一会儿就好了。”说完又觉得不合适，看着老婆也是尴尬得红着脸，闭着眼睛，邹志伟不禁陷入了沉思。

    邹志伟是四年前出来读博士的，同时把老婆带来了洛城陪读。在很多人眼里，邹志伟的人生是让人羡慕的，在国内的时候就是一路名校，到了美国以后同样是名校，科研做得好，性格好，人缘也好。虽然自己的长相普通，但是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老婆来美国一年后也申请到了洛城一所大学的会计专业。夫妻感情也是特别的融洽。每次想到这些，邹志伟就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就等着毕业以后在两口子能在美国找到好的工作，定居下来。

    本来刚结婚的时候，邹志伟是打算过几年毕业以后工作稳定下来再要小孩的，不过这两年看着周围的同学都渐渐生了小孩，加上祁钰也一心想要小孩，还总担心说女的岁数大了，成了高龄产妇有风险。所以邹志伟慢慢的也改变了想法，想趁博士最后两年生个小孩，两人也就取消了避孕措施，结果过了大半年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能跑去看了医生。第一次看到医生的时候，医生没当回事，让他们两口子放松，回去继续试。结果又过了半年还是没动静，再找医生，医生给开了化验单，给他们两人分别作了检查，结果祁钰一切正常，而邹志伟的化验结果表明，他的jingye中没有检验出活的jingzi，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死精症。

    邹志伟拿到自己的化验结果的时候，仿佛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那种骨子里就非常传统的男人，觉得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是本分。可惜老天偏偏跟自己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让自己有这种不育症。

    他们见的生殖科医生也挺负责，安慰邹志伟说可能还是有活的jingzi的，只是数量太少。给邹志伟开了药，让回去吃三个月再检查。邹志伟熬过了那艰难的三个月，又回到了医生的诊所，检验结果还是让自己大失所望，仍然没有检测出成活的jingzi。

    医生的建议是用jingzi库，同时采用宫腔内人工授精。邹志伟比较抵触这样的做法，一开始没有答应，觉得不管怎样，那也不算是自己的孩子。回去以后思索煎熬了好久，查了很多资料，才发现现代社会男性不育症的比例其实很高，也正是这样的原因，现在的jingzi库特别火。邹志伟总算想通了，说服了自己，带着祁钰又回到了医生的诊所。

    医生给邹志伟介绍了一下jingzi库和宫腔内人工授精技术，邹志伟听完又犹豫了。只能了解到捐精者的身高，种族，学历等等基本信息，其他一无所知。而且jingzi库里亚裔的jingzi源本来就少，选择的余地实在是不多，总不能找个其他种族的，孩子生下来让人指指戳戳吧。邹志伟心里实在是不放心。那天和祁钰出了医生的诊所，邹志伟脑子里忽然飘过一个想法，可是他没有勇气跟祁钰说出来。回到家以后，他又偷偷打了个电话给医生的诊所，问医生，如果自己能找到捐精者的话，可不可以直接用这个捐精者的jingzi。

    诊所的答复是，在邹志伟所在的这个州，这样做是合法的，但是他们诊所不鼓励。技术上没什么难度，但是牵扯到一些伦理问题，让邹志伟好好考虑。

    邹志伟想了好久，终于这天晚上，上了床，两口子关了灯以后，黑暗中邹志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祁钰。

    祁钰显然是被邹志伟的想法惊讶到了，问到，“你确定诊所会同意吗？”

    邹志伟告诉祁钰自己已经跟诊所确认过了，祁钰的下个问题是，“那你打算找谁呢？”

    邹志伟犹豫了一下，说出了徐臻的名字。徐臻是邹志伟的师兄，高邹志伟一届，祁钰吃了一惊，紧接着就说到，“不行，这太尴尬了。”

    邹志伟耐心的说到，“老婆，你听我说，徐臻真的是我觉得最合适的人选了。”

    最^.^新^.^地^.^址;

    祁钰沉默不语，邹志伟接着说到，“徐臻的外在条件很好吧。”

    祁钰想想也是，徐臻长得仪表堂堂，又高又帅，从外形上说是绝对可以了。

    “人品性格，都不错，是吧”，邹志伟接着说到，“我们刚来的时候他可帮了我们不少。”

    邹志伟说的是实话，徐臻是个很热心的人，高他们一届，所以当年他们刚来美国的时候，徐臻帮了他们不少忙。

    “而且你想想，徐臻不是个长舌头的人，你这几听他说过谁的坏话吗？”邹志伟接着说到。祁钰想想也是。

    “最关键的，他都快毕业了，而且他是一门心思想着毕业后回国的，我们是打算留下来的，这样以后我们的生活基本没什么交集，他真的是最理想的人选了。”

    祁钰倒是觉得邹志伟说得很在理。徐臻一直说着自己要回国发展，本来在美国这里谈了一个女朋友，结果女友硕士毕业就先回国了，两人就分手了。分手以后就再也没谈过，说自己打算回国稳定下来以后再谈感情。其实这事还让祁钰对徐臻挺有好感的，觉得他是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而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瞎玩的男人。

    但是祁钰还是觉得不自在，毕竟太熟悉了，于是又跟邹志伟说了一堆反对的理由。邹志伟说到，“不管怎样，总比陌生人好吧。”

    两人又考虑了些日子，算是达成了共识，只是不知道徐臻会不会同意，而且最关键的，怎么跟徐臻开这个口。

    这个周末邹志伟把徐臻叫到了家里，祁钰做了几个菜，边吃边聊。这种聚餐在留学生中间很常见，周末了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做饭吃饭，少则则三四人，多则十几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只是这几年大家都变得忙了，类似的聚餐少了很多。

    这晚徐臻也只当邹志伟两口子是为了叙旧。既然他们准备了饭菜，徐臻就带了瓶红酒，三人边吃边聊。吃得也差不多的时候，邹志伟给祁钰使了个眼色，祁钰借口说有些累了，先进了房休息。徐臻一看这架势，也立马起身说差不多了，得走了。邹志伟一看徐臻误会了，立马挽留徐臻，说再聊聊，好久没聊了。

    徐臻又坐了下来。邹志伟满脑子想着那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东扯西扯又扯到徐臻打算海归的事上。徐臻也随口说了去，出国漂了这么些年了，心中早想着早点回国安定下来结婚生子了。邹志伟正寻思着这么把话题转到那事上面的时候，徐臻主动问了句，“你俩呢？没打算早点要个孩子？”

    徐臻这么一问，倒是正合了邹志伟的心意，但是心中还是不知道怎么开那个口。只得一脸苦色，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臻看邹志伟一脸的难色，倒是后悔了自己问这么个问题。徐臻本就是个知分寸的人，见此情景也不再追问。邹志伟自己犹豫了半天，没办法，逼着自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当然，只是说了自己检查了，不育的事情。

    徐臻倒是没想到邹志伟会这么坦诚，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邹志伟，也只能这么默默的听着。邹志伟见徐臻没怎么接话，就又把话题聊到了jingzi库上，说准备用捐精做人工授精，但是对情况不了解的陌生人的jingzi实在难以接受，自己和祁钰又确确实实想要个孩子。

    徐臻继续沉默，邹志伟忽然来了句，“徐臻，我们是真的没办法，想要你帮个忙。”

    邹志伟这么一句着实是吓到徐臻了，虽然邹志伟还没说出具体是什么忙，徐臻一下子就猜到了。只是他实在没想到邹志伟会开这样的口。

    邹志伟硬着头皮趁热打铁，“就是诊所也确认了我们可以用熟人的捐精我们想来想去你最合适”

    虽然猜到了邹志伟会说些什么，可是真听到他这么说了出来，徐臻还是觉得惊讶无比，本能的说到，“这个这个这个太不合适了吧”

    邹志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勉强了说了句，“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你一直是我们信得过的人”，便不再说话。徐臻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看着邹志伟低着头，一只手捂在脑门上，徐臻着实觉得尴尬，再次起身告别。邹志伟这次也不好再挽留，送徐臻出了门，还重重的在徐臻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邹志伟进了卧室，祁钰躺在床上，只开了个昏暗的床头灯，怯生生的问邹志伟，“他同意了吗？”

    邹志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徐臻和邹志伟他们住在相邻的小区——很多留学生都是租住在这一片。徐臻几乎是恍惚着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走路也就十分钟。一路上不停的思考着。邹志伟和祁钰来美国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至今也四年了。平心而论这两人人都不错，只是这样的帮忙实在是太离奇。这自己捐了精，祁钰生出来不就是自己的孩子吗？但是又不能认，这伦理上实在是

    徐臻到了家，看到了邹志伟发来的短信，“抱歉，不需要勉强，是我们考虑得不周到。”

    徐臻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条短信，干脆手机扔在一边，洗了个澡，躺倒了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他想到了最疼爱自己的姨妈和姨夫，两口子也是一直没小孩，快四十的时候，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小女孩回家，徐臻至今还记得姨妈和姨夫抱着那孩子回家时候脸上的喜悦。徐臻拿起了手机，只回了两个字，“我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