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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1.2-1.8)

    作者:弄玉&紫狂

    字数:50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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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阳宫外,程宗扬一脸的目瞪口呆。这是拿错剧本了吗?不是自己为了让赵

    飞燕坐稳北宫,一力拥立定陶王的吗?董卓不是劫持定陶王为人质,准备奔出伊

    阙,逃蹿亡命的吗?怎么就变成董卓拥立定陶王了呢——这节奏变化得太快了,

    自己压根儿都反应不过来啊!

    程宗扬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就这一眨眼的工夫,金蜜镝的白发似乎又多

    了几根。

    赵充国瞪着一双牛眼,同样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秦桧神情凝重。接手了一盘必败的棋局,却能频频放出胜负手,这个贾文和

    智计百出,委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云丹琉策马上前,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被人簇拥着坐上御榻,急声道:「怎

    么会这样?」

    「我以为吕巨君就够难缠了,谁知还有个苍鹭。」程宗扬长叹道:「好不容

    易等那两个家伙都死了,没想到又出来个贾文和——我是没招了。jian臣兄,你给

    想个辙吧。」

    秦桧眼珠飞快地左右转动起来,竭力寻找破解的手段。

    昭阳殿内,贾文和气息微弱,他半跪在御榻旁,双手扶着定陶王,有气无力

    地笑道:「请陛下一定要记住今日——拥立陛下登基的,乃是破虏将军董卓。」

    他略微错开身体,好让新立的天子面对着众人。

    董卓阴沉着面孔,向天子三跪九叩,大礼参拜。身后凉州诸将依次施礼。

    董卓叩拜完,没有再理睬那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起身扶住贾文和,走进

    内殿。

    「我们不去伊阙?」

    「将军离开洛都,就是天下共诛之的叛逆。」贾文和叹道:「无论如何也走

    不掉的。」

    「固守昭阳宫?」

    「棋至此时,已是死局,唯有死中求活。」

    「如何求活?」

    「将拥立定陶王之事禀奏两宫。」贾文和道:「永安宫倒也罢了,长秋宫与

    金蜜镝断不会置定陶王于不顾。能得长秋宫首肯,此事便成了六成。一旦定下名

    份,属下请将军立即召集群臣,拜见新君。」

    董卓皱眉道:「那帮大臣心怀异志,少不得阳奉阴违。即便我等手握天子,

    只怕诏令也出不了昭阳宫。」

    「所以天子登基之后的道诏令,就是大赦天下。」贾文和喘了口气,吃

    力地说道:「刘、吕两氏的乱军,一众从逆的文武官员,全数赦免,他们靠山已

    失,只有为新君效力一条路可走,将军尽可收为己用。再有便是尽力擢拔寒门贤

    士,笼络人才。可惜事起仓促,朝中世家重臣根基未动,洛都城中,世代公侯者

    比比皆是。一时间要取代他们,终非易事。」

    见贾文和神色委顿,董卓道:「你歇着吧。外面的事有老夫一力承担。」

    「将军留步……」

    董卓道:「不用多说,老夫心里有数。」

    「我时辰不多了。有几句话,请将军斟酌而行。」贾文和勉强道:「一曰正

    名。名正而后言顺,切不可忽视两宫。二曰选材,选贤任能,收拢人心。最后便

    是迁都……」

    「迁都?」

    「若事有不济,将军不妨迁都。」贾文和气息愈发微弱,眼中却仿佛闪动着

    幽幽的鬼火,「带上天子、两宫后妃,还有朝廷众臣,尽数迁往它处。那些世家

    豪强、外戚、阉竖……在洛都经营多年,势大难制。」

    董卓心下一紧,自家这位参军已经是在交待后事了,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出

    此毒计。

    「真到了那一步……汉国局势沉疴难起,唯有下此猛药。」

    「好!好!好!」董卓激起凶性,狞声道:「真逼到那一步,老夫就一把火

    将洛都烧个精光!扶携天子,另设新都,为大汉重开局面!」

    「还有!」贾文和拉住他的手,「眼下最要紧的,是稳定军心……」

    董卓心下会意,拍了拍贾文和的手背,大步离开。

    刚走进正殿,就听到有人高声说道:「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拜见天子,有何

    不可?」

    金蜜镝等人被手持长戈的凉州军拦在殿外,那名文士正口沫横飞地与牛辅争

    吵。

    牛辅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得将军说了算。」

    秦桧厉声道:「你去问问董破虏!他莫非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牛辅扬着脖子道:「天子安危要紧,你算老几?少废话!没有将军的允许,

    你说破大天都没用。」

    「天子安危?」秦桧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仰天大笑一声,然后把身后一

    个女子扯上前来,「你看看这位!天子的乳母!她难道还能威胁天子不成?」

    牛辅转眼看去,与阮香琳目光一触,心神莫名一阵恍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大喝,「着火啦!」

    军士们纷纷回头,连董卓也不禁扭头看去,喝道:「老赵,你搞什么鬼?」

    牛辅只失神了短暂的一瞬,随即便清醒过来,但紧接着,腹侧一凉,一股剧

    痛从腰下一直透入胸腔,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桧像是要把牛辅推开一样,抬手按在他腰间,袖中长剑滑出,贴着他甲胄

    侧方的缝隙斜刺而入,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喜色,说道:「多谢将军!」

    牛辅像是让开道路一样,斜身靠在殿门上。那几名宫人鱼贯而入。

    董卓皱了皱眉,但看来前面进来的只是三名宫女,车骑将军金蜜镝、那位大

    行令、他最为忌惮的大侠郭解,包括那名兰台典校秦会之,都落在后面,因此他

    只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老赵,你这是玩的哪一出?调虎离山?你好歹装得

    像点啊。」

    赵充国停下脚步,看向董卓的目光流露出几分愧疚,还有一丝怜悯。

    董卓眼角一跳,旋风般转过身,只见那位小天子正跳下御榻,张开双手,摇

    摇摆摆地朝为首的宫人跑去,一边叫道:「姆娘!」

    阮香凝快步迎上去,然后蹲下身,张臂将定陶王抱在怀里,肩膀不停颤抖。

    董卓目光移到她侧脸上,看到她并不是哭泣,而是满脸的恐惧。

    董卓大吼一声,大氅翻开,拔出腰间的短戟,飞掷过去。

    旁边一名宫女低着头,轻移莲步,怀里还抱着一条雪白的小狗。董卓吼声传

    来,她将小狗往地上一扔,挥出一柄月牙状的弯刀,在戟锋上轻轻一引。短戟被

    弯刀带偏,直射殿顶,「夺」的一声,刺进横梁,戟尾兀自微微抖动。

    御榻两侧还有数名凉州军守卫,他们原本也没有那几名宫女当回事,见她挥

    出弯刀才脸色大变。一名军士反应最快,提戈朝阮香凝刺去。

    谁知他刚一迈步,踝间便是一痛。他低头看去,只见地上卧着一只毛绒绒的

    小狗,自己那一脚险些踩住它,那小狗愤怒之下,使出吃奶的力气,咬住他的脚

    踝。

    那军士抬腿想把小狗踢开,刚一抬脚却发现,那只只有鞋盒大小的小狗竟然

    重逾千斤,自己用力一挣,居然没有挣动。紧接着,那只小狗张开嘴巴,就像吞

    下一只苍蝇一样,将那名身材高大的凉州军士一口吞下。

    董卓「咄」的大喝一声,从袍内擎出一张弯弓,张臂拉成满月,手腕一抖,

    三支羽箭流星般飞出,分别射向阮香凝、齐羽仙和那只古怪的小狗。

    董卓用的箭矢比寻常箭支重了数倍,箭头呈月牙状,有半个手掌宽窄,形如

    小斧,破空时发出沉重的呼啸声,一旦中箭,杀伤力不啻于重兵器。

    刀光蓦然亮起,最后面一名身材高挑的宫女手中暴出一片青森森的寒光,带

    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迎上前去,将两支羽箭绞得粉碎。射向小贱狗的一支箭矢,被

    它吐出一团火焰,将箭杆连同羽尾瞬间烧成灰烬。铁制斧状箭镞也被烧得变形,

    失去方向的空箭头「铛」一声掉在地上。

    程宗扬双刀齐出,猛虎般扑进殿内,赶在凉州军反应过来之前,将御榻周围

    的军士杀散,然后将长刀横咬在口中,腾出右手,拖起阮香凝的手臂。阮香凝抱

    住幼小的天子,踉跄着跟随主人,往一侧的殿角奔去。

    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双手握刀,挡住去路。她年岁不大,但身姿挺拔,持刀

    的姿态神完气足,竟然依稀有了几分宗师的气度。

    董卓剑髯怒张,他挥手一抡,大氅乌云般飞起,露出里面的铁甲,他腰侧另

    悬着一张铁胎雕弓,下面挂着两只盛满羽箭的箭壶,腰带上别着四支月牙短戟,

    背后还缚着一对重斧。

    董卓反手摘下重斧,往云丹琉杀去。忽然身后有人叫道:「破梯!」

    董卓闻声抬首,才注意到殿角的帷幕之后藏着一道木梯。那个大行令正扯着

    天子和保姆往木梯奔去。一旦被他们逃到殿顶,即使自己拥兵数千,一时半会儿

    也不可能把他们抓住。

    董卓咆哮着抡起斧柄,双斧车轮般飞出。「篷!」的一声巨响,两柄重斧几

    乎同时劈中木梯,木屑纷飞间,木梯从中断开。

    程宗扬脸色顿变。董卓拥立定陶王是死中求活,他们舍命入殿,同样是死中

    求活。按照秦桧的设计,先由阮香凝、云丹琉、齐羽仙扮成的宫人接近定陶王,

    把人抢到手中,另一边则由程宗扬与秦桧杀出血路,以最快的速度靠近木梯,逃

    到殿顶。

    他们几人都算是生脸人,能把对手戒心降到最低。最引人注目的金蜜镝、赵

    充国和郭解全都放在殿外,一来消除对方戒心,二来设法接应。谁知木梯眨眼就

    被董卓毁掉,他们非但没能逃出去,反而被困在殿角,无处可退,还与金蜜镝等

    人隔绝开来,成了一支被凉州军士团团包围的孤军。

    程宗扬死死盯了贾文和一眼,要不是他开口提醒,自己早就带人冲到殿顶,

    到时单枪匹马也能挡上小半个时辰,结果一步之差,生路变成绝地。

    眼看着殿内凉州军包围过来,程宗扬双臂张开,挺刀将阮香凝和定陶王挡在

    身后,喝道:「天子在此!尔等刀兵所指,便是犯上作乱!」

    凉州军士脚步不由一滞。

    秦桧此时也趁乱杀进殿内,执剑在右,云丹琉握着青龙偃月,守在左侧。齐

    羽仙退后一步,护住阮香凝和定陶王侧方。

    贾文和刚才放声高呼,衣襟又多了一滩鲜血,他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心中同样是一片惊涛骇浪。他已经尽力高估对手,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一

    幕——眼前这几个人,一个六百石的官吏,一个微末的文职,三名身姿婀娜的宫

    女……汉宫之内,几时变得这般藏龙卧虎?

    喊杀声起,却是赵充国等人试图闯入殿内,被凉州军拦住。

    贾文和深吸了一口气,「交出天子。尔等——皆可封侯!」

    程宗扬长笑一声,「能把凉州划给我当封地吗?」

    「有何不可?」贾文和抬手一挥,侃侃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

    天子亲口封赏,我等自当凛从……」

    董卓看到手势,心下会意。贾文和话音未落,他便cao弓在手,弓弦声连串响

    起,月轮箭连珠射出,几乎一瞬间,便将一壶羽箭射空。

    殿内箭矢乱飞,程宗扬等人急忙挡格,他刚挡了两支箭,便听到背后一声惨

    叫。齐羽仙躲在后面,本来打的如意算盘,自己避敌锋芒,让程宗扬等人在前面

    厮杀,谁知她离定陶王太近,反而成了重点目标,一人被射了六箭,最终躲闪不

    及,被一支羽箭射中小腿,鲜血立刻飙射出来。她挥起弯刀,忍痛砍去箭尾。

    云丹琉胸腹中了两箭,但倚仗着贴身的银甲,只相当于受了两记重拳。阮香

    凝遭遇最险,她肩头被一支利箭射穿,只差少许就射中喉咙。幸亏董卓顾忌天子

    的性命,没有放手施为。

    董卓射出的箭矢,一大半都是朝着三女去的,另有数支,却是射向殿外。他

    避开了赵充国,也没有在郭解身上白费箭矢,五支羽箭全部射向金蜜镝。

    郭解深入阵中,难以回救,赵充国竭力档开两支,金蜜镝也挡开一支,又避

    开一支,但还有一支羽箭射中金蜜镝腹侧。金蜜镝没有披甲,月牙状的箭锋破衣

    而入,鲜血立刻浸透了麻衣。

    程宗扬倒吸一口凉气,董卓方才那一手连珠箭的绝技令人眩目,但更骇人的

    是他连射之中还换了手,脚下不动,双手左右开弓,分别射向殿内殿外,却同样

    犀利异常。难怪这厮会有偌大的名声,果然是阵前一刀一枪厮杀出来的。连号称

    三国猛将的吕布也得下手偷袭,要不然只怕也没那么容易除掉他。

    程宗扬心下焦急,随行的宫女本来是四个,罂粟女被他遣去搬救兵,只剩下

    三人。眼下的局势危如累卵,呼吸之间就可能分出生死,等救兵赶来,恐怕只剩

    给自己收尸的份了。

    贾文和身体再难支撑,他盘膝坐在地上,「金车骑,你身为朝廷重臣,携带

    兵刃,擅闯宫禁,惊扰天子,该当何罪?」

    赵充国一手扶住金蜜镝,一手拔刀横砍竖劈,挡开凉州军的攻势,一边喝骂

    道:「老董!你失心疯了吧?」

    「你就当老夫丧心病狂好了。」董卓收起雕弓,朝定陶王傲然道:「圣上勿

    忧,老夫前来救驾!」

    程宗扬叫道:「董破虏!你也是条好汉。既然大家都要保定陶王,何不化干

    戈为玉帛?」

    董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这大行令很有几下子啊。鸿胪寺那破地方,什

    么时候出了你这种人物?」

    「将军抬爱了。董将军,你看世家豪族不顺眼,我也一样!不然我干嘛费心

    费力地辅佐赵皇后?」

    董卓仰天大笑,「原来赵氏是受了你的蛊惑!你若是位列三公,名标九卿倒

    也罢了,小小一个大行令,居然也学人插手朝政,真真是不知死活!汉国如今的

    乱局,可是有你一份功劳啊,程大行。」

    程宗扬噎了一口,自己就算有那么一点私心吧,但九成还是好意,怎么在旁

    人眼里,自己就成了唯恐天下不乱的jian佞小人了?祸国的罪首明明是你好不好?

    眼看着董卓越走越近,他不由心越提越高。以董卓显露的身手,至少也是斯明信

    和卢五哥那个级别的,挟三千甲士放手相搏,真不知道自己能挡住几个回合。

    秦桧目光乱转,忽然厉喝一声,「去!」长剑闪电般激射而出。

    董卓皱起眉头,他这一剑从众人头顶飞过,压根儿是射向空处,自己就算站

    着不动,也全无威胁。

    贾文和回头一看,失声叫道:「不好!」

    「快走!」秦桧掷出长剑,立刻低喝一声,往殿外郭解的位置杀去。

    长剑犹如蛟龙,在空中一闪而过,「叮」的一声,正击中一株丈许的青铜灯

    树。数十只灯盏同时倾斜过去,灯油泼溅而出,洒在天子的灵床上。

    刘骜的尸体被锦被覆盖,幸亏正值隆冬,停尸多日尚无异味。灯树倒下,正

    撞在灵床上,灯油浸透锦被,只见火光微微跳了一下,接着猛然扩散开来。

    董卓目眦欲裂,自己拥立定陶王,本来就是走投无路之下的豪赌,朝野人心

    难服可想而知,若是先帝的遗骸再被烧损,单是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董卓顾不得理会他们,狂吼一声,飞身掠去,掀起着火的锦被,抖手掷出,

    奋力抢过白布覆盖的尸骸。

    凉州军大都聚在昭阳殿外,见状一阵sao动。

    「不要乱!」贾文和厉声道:「华雄!带人截住他们!牛辅!你带部属过去

    救火!」

    贾文和应对极快,程宗扬等人刚冲出两步,就被一队甲士挡住。

    华雄拎着一柄大刀,当先拦住众人的去路,挺刀往前一举,喝道:「杀!」

    凉州军轰然应诺,举起如林的长戈,齐齐杀出。

    程宗扬经历过江州之战,深知身陷绝地,与其死守一隅,坐以待毙,不如舍

    命一搏,犹有一线生机。

    程宗扬双刀相击,发出一声震彻全场的金铁交鸣之声,然后腾身而起,猛虎

    一样闯进敌阵。这些军士都是凉州精锐,在战场上厮杀多年,手底极硬,以他如

    今的身手,也不敢说横扫。好在他连日来不知吸取了多少死气,丹田内的真气仿

    佛无穷无尽,随着气轮的激荡,一手五虎断门刀丝毫没有力竭的迹象,反而越打

    越凌厉。

    不过程宗扬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挡住周边数人而已。阮香凝手无缚鸡之力,

    此时被董卓的利箭射中,没有晕过去已经不错了。齐羽仙的情况比阮香凝好得有

    限,她追随剑玉姬多年,早就习惯于仙姬精心谋划,布局设伏,一击而中的精妙

    手法,这种硬桥硬马的对攻,非其所长,眼下只能勉强自保。若非云丹琉不避刀

    矢,奋力断后,她们三人根本是寸步难行。

    华雄是凉州名将,略一注目,便看出众人的虚实。那名大行令一看就是在战

    场上厮混过的,招法悍勇,但后面两名女子颇为狼狈,已经拉出数步远。倒是那

    名文士靠着一双rou掌竭力周旋,才勉强顾得上首尾。他当即指挥部属让开中路,

    从两翼夹击那名文士,好将那几名男女分割开来,逐一击破。

    刚指派完毕,忽然远处有人叫道:「牛将军……牛将军不好了!」

    华雄心下一震,回头瞥去,只见牛辅被几名军士簇拥着,身子软绵绵歪倒下

    来,不知何时已经气绝。

    第三章英雄折戟

    宫阙之间,刀兵再起。昭阳殿虽然面积广阔,终究容纳不下数千人,此时大

    殿内外长戈如林,呼喝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夹杂着殿内冒出的滚滚浓烟,

    到处乱糟糟一片。

    而在昭阳宫之外,刚刚平定了刘建乱军的期门、羽林、长水诸军,此时正如

    同蚁群一样穿过宫禁,飞速赶来。

    牛辅出人意料的死亡让殿内的局势更加混乱。昭阳殿外,赵充国已经放弃接

    应,扶着金蜜镝且战且退。一袭布衣的郭解却像破开狂涛的礁石一样,顶着汹涌

    的凉州军,稳步向前,他全凭一双rou掌对敌,脚步虽然不快,但绝无迟滞,离大

    殿已经越来越近。

    程宗扬看出机会,双刀左右卷出,将几名凉州军的长戈连同手臂齐齐斩断,

    冒着纷飞的血雨,猱身向前。

    华雄窥准时机,暴喝一声,飞身跃起,大刀兜头劈下,程宗扬双刀交叉,举

    过头顶,力贯双臂,将大刀格开。华雄这一刀力道奇大,程宗扬脚下一沉,覆盖

    在地毯下的木制地板,连同下面的青砖都被踩碎。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向前迈步,两支长戈左右袭来,直刺他的软肋。程

    宗扬不退反进,试图用步法甩开两人。谁知另一支长戈从一名军士腋下刺出,后

    发先至,程宗扬竭力侧身,仍被戈锋撕开衣物,在腹侧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只

    差毫厘就破开他的腰腹。这险之又险地一击使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他不得不向

    后退了一步,刁腕劈断长戈。

    华雄一刀劈出,借势往后退开,没有与他缠斗。程宗扬此时离殿门已近在咫

    尺,但华雄这一刀正卡在他气势的巅峰,将他的攻势生生阻断。随着后面的凉州

    军踏着同袍的血迹再度攻上,双方攻守异势,程宗扬一时间再难寸进,只能竭力

    死守。仅仅退了一步,近在咫尺的殿门就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可望而不可及。

    后面的秦桧同样陷入围攻,他长剑脱手掷出,凭rou掌周旋多时,觅机夺了一

    杆长戈,虽然舞得似模似样,终究不甚凑手,一时间无法来援。

    程宗扬紧盯着华雄,这个身材魁伟的大汉像铁塔一样挡在自己的生路上,击

    杀他,就可以闯到殿外,被他挡住,自己这些人就只能困死在昭阳殿内。生死只

    有一步,想迈过去,却无比艰难。

    「让开,我来!」

    身后一声娇叱,云丹琉与程宗扬错身而过。她手中那柄青龙偃月长刀被血光

    笼罩,就像一条在血海中翻滚的恶龙,咆哮着将几名拦路的凉州军斩开,刀光过

    处,血rou横飞。

    华雄瞪大牛眼,那妞自己从来都没见过,可她手里拿的长刀,怎么看着有点

    眼熟呢?感觉像是上辈子在哪儿见过似的……绿头巾呢?她怎么没有扎绿头巾?

    咦?自己怎么会想起绿头巾呢?

    恍惚间,云丹琉已经越过三步的距离,离他只剩两步。华雄收敛心神,瞳孔

    收紧,目光像针尖一样紧盯着云丹琉的一举一动。他看出那妞的长刀绝非凡品,

    还有她身上的银甲,也是难得的货色——但还是比不上那刀看着提神。

    只要斩了她,这刀和甲,自己就算撒泼打滚,也要从老大手里讨过来——这

    刀跟自己有缘啊!

    华雄斗志勃发,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身前最后一名军士被云丹琉挺刀斜斩,肢体纷飞。华雄腰身微沉,双手挽住

    镔铁打制的刀杆,一记横扫,刀锋发出低沉的呼啸声,斩向云丹琉腰间。

    云丹琉手腕一翻,斜劈的长刀蓦然挑起,朝刀锋挡格。华雄唇角露出狞笑,

    刀至中途,忽然向上一抹,以刀尖寸许的锋刃切向云丹琉的咽喉。

    那妞到底嫩了点,招法不够老到,自己一记虚招,便引她中计。果然,她招

    术一变,长刀甩下点点鲜血,往刀锋追去,使得身前空门大露。

    华雄此时才图穷匕现,双臂肌rou虬结隆起,暴喝着往下压去。大刀呼啸着往

    下一沉,直劈云丹琉胸前。

    「叮」的一声,云丹琉挺刀架住刀锋。华雄早有定算,自己有心算无心,又

    是从上到下的顺劈,那妞仓促变招,根本不可能抵挡自己劈下的力道。

    事实正如华雄所料,双刀相交,那柄长刀根本没能阻挡自己大刀攻势半分,

    就被弹开。

    华雄盯住云丹琉身前露出的银甲,露出贪婪的目光,即使她这件银甲刀枪不

    入,这一刀的力道也足以让她骨骼尽碎。

    忽然他眼角余光微微闪过一抹寒芒,华雄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劈中的并不是

    刀锋,而是刀背。那妞是用刀背挡了自己一击,而刀锋……正对着自己胸腹!

    华雄颈后汗毛炸起,紧接着就看到那个大长腿的美妞身体后仰,避开自己大

    刀的同时,整个人如同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云丹琉双手握住刀柄,修长的双腿跨出箭步,后仰的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

    整个人像离弦的箭矢一样,横拖着龙刀,从华雄身侧掠过。她没有用眼睛去看,

    只凭手上的感觉,清楚感应到那柄青龙偃月长刀没入铁甲,切开华雄的腰腹,从

    他身后穿出。

    华雄只觉腰腹微微一震,刀锋上的珊瑚铁带着彻骨的寒意破开重甲,黑铁打

    制的甲片像波浪般震荡着,从甲上脱落崩飞,随即刀上张牙舞爪的青龙雕饰从他

    背后探出,带出大篷大篷的鲜血。

    华雄大刀僵在半空,鲜血从他身后匹练般泼溅而出。他僵硬地试图转过身,

    身体微微一动,整个上身就斜着滑下,露出一个巨大的创口。

    大殿内仿佛静了一瞬。云丹琉一刀斩杀华雄,几乎震慑了所有的目击者。赫

    赫有名的凉州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竟然在重兵护卫之下,被一个宫女斩杀?

    「好一个叱咤红颜,无敌巾帼!」贾文和冷如寒冰的声音响起,「有斩杀此

    女者,封冠军侯!进前将军!食邑万户!」

    秦桧针锋相对地叫道:「董卓、贾文和犯上作乱,罪在不赦!有斩杀此二獠

    者,封襄邑侯!食吕氏故邑!」

    「凉州儿郎!莫让人小看了!杀光他们!」

    程宗扬单刀脱手,劈向贾文和。他这一刀突兀之极,贾文和席地而坐,避无

    可避。旁边的军士也来不及挡格。眼看这名董卓手下谋士就要被劈成两半,

    一名披甲的亲兵猛地扑来,用身体挡住他这一刀。

    刀锋破开铁甲,透体而过,鲜血像雨点一样洒了贾文和一身。贾文和扬起面

    孔,任由血雨洒在自己脸上、发上。接着他睁开眼睛,森然道:「尽诛之!不避

    生死!」

    几乎是他下令的同时,无数只箭袋发出声响。

    新立的小天子还在那些宫人手中,凉州军搏杀时多有顾忌。此令一下,那个

    娃娃天子的生死便不必理会了。

    眼看着数不清的羽箭搭上弓弦,程宗扬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贾文和这是破罐

    破摔,宁肯干掉天子,也绝不容他们逃出大殿。

    华雄已死,闯出殿外已经不是难事,但程宗扬此时所能做的,却是疾退,以

    最快的速度护住定陶王。

    他心下大骂,那条小贱狗真是贱得死去活来,没有女主人盯着,一点力气都

    不肯出。除了一开始被齐羽仙丢下,险些被人踩到,发了点小脾气,然后就躲得

    连根毛都找不到。若是小贱狗现出三头魔犬的原形,起码能挡住一面。

    「给我。」随着一声低喝,一个人影大鸟般从头顶飞过。

    郭解终于闯过数千凉州军的重重包围,掠进殿内。

    他落在阮香凝身侧,伸手一勾,把定陶王接过来,然后足尖一点,燕子抄水

    一样跃上木梯,接着再次提气纵身,朝上方的断梯掠去。

    「哪里走!」董卓大喝着掷出一支短戟。他身上满是烟薰火燎的痕迹,须发

    都被燎残,兀自冒着青烟。

    天子的尸骸已经被重新收敛,火势也被扑灭,董卓腾出手来,立即杀回。他

    接连掷出两支短戟,将郭解逼回断梯,接着持弓在手,再次施展出连珠绝技。

    这一次董卓不再顾忌定陶王性命,箭势更加暴烈。郭解立在断梯上方,拉开

    衣襟,将定陶王裹在胸前,双手挑拍弹叩,将袭来的箭矢逐一挡飞。董卓箭上力

    道奇大,即使被郭解弹开,依然能洞穿铁石,不多时,郭解所站的断梯就被射得

    千创百孔,木屑四下纷飞。

    董卓一壶箭堪堪射完,忽然从箭壶中挟出一支白羽雕翎箭,架在弓上,往郭

    解的面门射去。

    一声尖锐的利啸声响起,却是一支鸣镝。

    听到声音,几乎所有的弓手都张开弯弓,毫不犹豫地往鸣镝落处射去。一时

    间横飞的箭矢仿佛占据了所有的视野,将断梯笼罩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下。

    郭解双臂并在一起,护住上身,那袭半旧的布衣在真气激荡下,像被狂风吹

    起般鼓胀起来。

    瞬息之间,近千支利箭尽数落下,将他身周尺许范围射得如同刺猬一样。郭

    解双臂一震,箭矢「哗」的一声落在脚下,竟没有一支能穿透他的布衣。

    「好一个铁布衫!」

    董卓大笑声响起。趁着部属的劲射,他已经抢到殿角,掠上木梯,接着双足

    一踏,已经千创百孔,摇摇欲坠的木梯立刻被他踩得寸寸碎断。

    董卓rou山般的身体腾空而起,双手各握着一支短戟,攻向郭解。

    两人身形在空中一触即分,董卓像只rou球般倒飞回来,左手的短戟已经被郭

    解生生拧断,肩头也中了一掌,厚厚的铁甲被拍得凹陷碎裂,显出一只手掌的形

    状。

    郭解左肘被戟锋刺中,伤处几可见骨。胸前更是多了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伤

    痕。他怀中的定陶王却奇迹般的毫发未伤。

    郭解一言不发,身形拔地而起,青烟般直掠而上。头顶的断梯高近两丈,郭

    解重伤之下,仍然行有余力,举手往木梯攀去。

    董卓尚未落地,仅剩的一支短戟就电射而出,刺向郭解的胸口。

    就在这时,有人低喝道:「放!」

    弓弦声响,一支黑色的长箭在空中一闪,从藻井上方飞射而下,正射在董卓

    肩头。董卓肩上的铁甲已经被郭解拍碎,长箭破开碎甲,透体而入,连箭羽都没

    入大半。董卓闷哼一声,颓然倒地。

    另一边,郭解抬手拨开短戟,脸色微微一白,身形落下。他深深看了董卓一

    眼,然后再次纵起。

    郭解与董卓的交锋快如闪电,程宗扬几乎没看清两人的动作,只看到郭解被

    短戟所阻,接着便是董卓中箭倒地,他甚至都没看到这一支箭是哪里飞出来的。

    「程头儿!」头顶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你没事吧?」

    程宗扬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老敖?」

    敖润从藻井边缘伸出脑袋,「我们接到信就赶过来了!程头儿,你放心吧!

    我们已经把整个昭阳宫都给围住了!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把稳了。」旁边一只手伸来,按在箭上,却是卢景。他身负重伤,本来已

    经退出战局,静心休养,不知为何却出现在昭阳殿顶。

    敖润应了一声,眯起一只眼睛,拉开铁弓,双手稳若磐石。

    卢景白眼望天,将仅剩的内力贯入箭矢,喝道:「放!」

    「绷」的一声,长箭脱弦而出,带着一篷血雾从一名凉州军脑侧贯颅而过。

    敖润一边搭箭,一边抽空叫道:「程头儿!黑魔海那帮人也来了,他们拿着

    皇后的印信,说奉紫姑娘的号令,要跟我们联手。」

    「什么?」程宗扬脸色顿变。

    敖润赶紧道:「我把他们赶走了!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儿就没安好心!」

    程宗扬回过神来,「干得好!老敖!」

    接着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木梯上方,一个两鬓斑白的男子伸出手来,淡淡道:「郭大侠,我来拉你一

    把。」

    郭解右手递出,接着指影横空。瞬息之间,两人在寸许的距离内连交数招,

    最后郭解技高一筹,一记擒龙爪,扣住仇雍的手腕,借势凌空拔起。

    一抹刀光从黑暗中飞出,悄无声息地劈向郭解后颈。这一刀诡异突兀,全无

    征兆,出手者正是那个颜似女童,却身材火爆的小玲儿。

    郭解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他五指张开,往后一挥,一记大摔碑手,将小玲儿

    连刀带人拍得倒飞回去,然后抬足在空中虚跨一步,登上木梯。

    程宗扬一颗心还没落回去,就看到一道剑光蓦然亮起。

    剑玉姬披着一袭雪白的丝袍,出现在木梯上方,手挽长剑,笔直递出。比起

    小玲儿的偷袭,剑玉姬这一剑可谓是光明正大,正面出招,没有半点遮饰,甚至

    有种君临天下的堂皇之气。然而剑锋所指,却是郭解怀中的定陶王。

    接连两次诱敌,剑玉姬终于图穷匕现。剑势如虹,全力以赴,屠杀一个连牙

    都没长整齐的小朋友。

    卢景白眼转青,紧盯着剑玉姬的长剑,额角青筋绷起,厉喝道:「放!」说

    着喷出一口鲜血。

    敖润铁弓一震,声如霹雳,弦上蓄满真气的长箭朝剑玉姬胸口疾射而去。

    剑玉姬玉颈略微一晃,避开箭矢,手中剑势丝毫不变。

    危急关头,郭解凌空横身,用带伤的手肘往剑锋上撞去。剑玉姬唇角挑起,

    长剑微微一沉,以毫厘之差错开郭解的肘尖,然后带着一丝玄妙的剑道真意,划

    了一个半弧,剑锋破开他的护体真气,游龙般刺进郭解腋下。这一剑刺得极深,

    两人身体几乎撞到一起,然后各自分开。

    郭解与剑玉姬同时落地,只是郭解搂在怀中的定陶王已然易手,落入剑玉姬

    臂间。

    程宗扬抢上前去,双臂接住郭解,一边抿紧嘴,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能

    把内脏都喷出来,连肝带肺吐那贱人一脸。

    刚扶住郭解,就摸到满手的鲜血。程宗扬心下一颤,低声道:「郭大侠。」

    郭解眉宇间流露出一丝遗憾,苦笑着涩声道:「孤儿孺子尚不能保。谈何侠

    者……」

    程宗扬心头堵住,郭解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儿赴汤蹈火,一半固然是因为

    侠义之气,一半也是因为感伤自己被夷族之后,仅存的幼子。

    郭解整个胸腔几乎被剑锋贯穿,伤及心脉,已经药石乏术。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郭大侠放心。我程宗扬在此立誓:自今日起,视令

    郎如吾子。我会养育他成人,教他读书习武,助他成家立业。我会告诉他,他有

    一个了不起的父亲……」

    卢景飞身而下,落地时一个踉跄,几乎栽倒,他顾不得稳住身形,便扑过来

    握住郭解的手掌,嘶声道:「老郭!」

    郭解微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低声吟道:「白马饰金羁,连翩

    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捐躯赴国难,

    视死忽如归……」

    郭解目光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消失不闻。

    程宗扬抬起头,目中的怒火像是要将剑玉姬烧成飞灰一样。

    剑玉姬眼波流转,似乎在注目倾听,又似乎对殿中的一切都毫不在意,温柔

    如水的笑容下,掩藏着一丝置身事外的冷漠。

    「咔」的一声,程宗扬脚下地板碎裂。他速度提到极限,几乎是瞬间出现在

    剑玉姬身前。他没有直接出刀,而是将长刀贴在肘下,闪身一个突刺,捅向剑玉

    姬腹下。

    剑玉姬将定陶王放在地上,然后蹲下身,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程宗扬身形急停,在刀锋撞上定陶王之前,堪堪止住脚步。剑玉姬纤手宛如

    白玉雕成,然而每次落下,他心脏几乎都要漏跳一拍,生怕那贱人一掌下去,拍

    得那个小娃娃颅骨尽碎,脑浆迸出,七窍喷血,惨不忍睹。

    当剑玉姬拍到第三下,程宗扬终于坚持不住。他往后退了一步,「你狠。这

    一局,算你赢了。」

    「公子过谦了。」剑玉姬款款起身,拉着定陶王的小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一样微笑道:「妾身在汉国苦心孤诣,经营多年,才好不容易得了一席之地。岂

    知旬月之间,就被公子搅得天翻地覆……」

    剑玉姬感叹道:「若非妾身亲自出面,游说东方曼倩转投他乡,今日胜负,

    尚未可知。」

    程宗扬表情冷硬,心里却一阵翻腾,这贱人各种阴招层出不穷,没想到她首

    先拿出来说的,居然是战乱之前就去了宋国的东方曼倩,如果东方曼倩能留在宫

    里,局面会怎么样?至少自己用人之际,不会时时捉襟见肘……

    但紧接着,程宗扬就反应过来,这贱人多半是虚晃一枪,故意扰乱自己的心

    思。他冷笑道:「接着吹。要不是你运气好,这会儿哪儿还有翻盘的余地?把自

    己打扮成先知,你也不嫌累?」

    剑玉姬嫣然一笑,「公子既然不信,那就算了。但说到胜负……这一局,还

    是公子赢了。」

    说着她把定陶王交给阮香凝,「接好了。这可是汉国的天子呢。」

    程宗扬寒声道:「贱人,你搞什么呢?」

    「妾身只求公子一诺。」

    程宗扬紧闭着嘴,看她玩什么花样。

    「请紫姑娘高抬贵手。」

    剑玉姬停顿片刻,轻轻吐出两个字,「魔尊。」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可他觉得这事实在太过荒唐,「你们为了那具魔尊的

    雕像,宁愿放弃汉国?」

    「刘建已死,成光又受了睛州商会的引诱。」剑玉姬坦然道:「我们就是拿

    着这位天子又有何用?看似大权在手,实则镜花水月而已。」

    程宗扬心头狂跳起来,「我要不答应呢?」

    剑玉姬轻笑道:「前天子尸骨未寒,新天子若是再驾崩……大家脸上可都不

    好看。」

    这是威胁。自己要不答应,她就索性把定陶王弄死,宁愿便宜了旁人,也不

    让自己好过。

    程宗扬道:「这事我要跟紫姑娘商量。」

    剑玉姬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为示诚意,天子先行交还。但不妨提醒公子,

    若是公子翻脸毁约……」她望着被阮香凝搂在怀里,小声呵哄的定陶王,轻轻一

    笑,用手指在颈下划了一记,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楚。

    程宗扬阴沉着脸,良久没有作声。

    片刻后,秦桧走过来,「巫宗的人都走了。」

    不知何时,周围的厮杀声已经平息,弥漫着血腥气的昭阳殿内沉浸在一片哀